骊山脚下,人满为患,车辙马嘶辘辘而行。自寅时初,法华寺便大开山门恭迎诸人,到了此刻无一人入门内,皆汇聚在山脚。

林枫站在逼仄的泥路旁吃完早饭,便对着张炜问道:“我们何时上山?”

张炜缓缓摇头,“时候未到,玄清大师在做早课,过后给法华众弟子讲经,我们在最末。登山过早显得轻慢。”

晚生拜见,最重合乎礼制。古时学子为求解惑能在雪地受冻几个时辰,而不敢打搅先生熟睡,以彰显尊师重道之风气。所以几百人围在山下,手脚冰冷四肢麻木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但这是针对晚生拜谒,随年长先生过来的则不受拘束。是以不少人已踏上小道,顺势而上。其中甚至不乏高门显贵之辈,前呼后拥,诸为光耀。

旁边几人听到这话纷纷点头,深以为然。他们中有与林枫相似的,被先生派遣过来,更多地则是无师无门,过来碰一碰运气。得佛门宗主青睐一眼,至少也积几辈子的福泽。

道理谁都懂,林枫也深明体会,紧紧衣襟后也不想多言。只是看到柳儿鼻尖通红,在手心呵气取暖的样子,心中未免不忍。及笄少女,何苦跟着受苦?

“佛曰众生平等,别人去得,我们也去得!”一马当先,林枫径直跟上前方几人。

胖子愣了一下也跟上,他早就想上山了。迟来不显敬重,过早登山则有轻慢之嫌,这些对于一个享乐半生的人来说都无关紧要。林枫走了他就敢跟,以他对林枫的了解,后者不会做利令智昏的举动。

张炜愣在原地,看过柳儿后又有几人跟着上去,大为苦恼。昨晚陈老还叮嘱,林枫常有枉顾礼德之举,你多多点提逆止,不成,便由他自去。他有自己的准则,于情于理也便过得去了。

师尊一语中的,这个小师弟当真不让人省心。

长叹一声,他只有在人群后远远观望。其实,他对林枫也很好奇,起初以为寡言少语,不过寻常人等,而后才惊觉并非如此,属于人本性癖之列。前日又有所改观,林枫参加诗会是他亲自向陈老举荐,少年心高,一言既出水到渠成,再正常不过。

但林枫却万般推辞,执拗不过才应承下来。此中更有胖子的哀求,与诸多师兄弟期盼逼迫在内,否则今日情景是否如意,还是另一番光景。

这不得不让他对林枫高看一眼,小师弟不仅人本性癖,更有着既明觉厉、洞若观火的玲珑心窍。联想此前行事作为,不像少年,更似老成持重的官员。就是不知现在这莽撞之举,是书生意气还是有意为之。若是后者,他该如何应对?

一行人前呼后拥,到了朱漆门内。迎面一顶香炉,僧人才做过早课,尚有余烬。香炉后的正殿中端坐一位灰袍老僧,阖目养神,左右两边是法华寺主持与两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人。

这两人赫然便是太守宁芳与中郎将霍在渊!

“公子,你怎么了?”柳儿见林枫望得出神,拽了拽他衣袖。

后者将目光从殿内收回,看了小丫头一眼微微摇头,“无妨,看到熟人了。”

“咦,公子在郑州还有熟人?”小丫头惊讶。

“我是郑州人,怎会没有熟人?”林枫付之一笑,叹道:“只是不太想见而已。”

见他不想说,柳儿也不追问,乖乖跟着身后。倒是胖子,好奇张望一阵,的的确确看到两个熟悉的人,霍青云与宁百川。不过林枫说的显然不是他们,玄清大师是被这两人父亲请来的,他们必然昨晚就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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