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雁独自坐在高高山岗上,手中握着精致玉簪,露出浅浅微笑——
她仰头望月,对这次比赛结果很是满意。
宴营内部比赛中成绩出众,和突然一脚横插的旋部配合无间,竟然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两队同心协力夺得魁首,此时,大概在等着领赏。
未来一个月,直到下一次内部考核出结果之前,享受最优厚的待遇。
众人同意,无可非议。
而此时领奖之时,身为主将的她并不在场。
因这一场胜利,实在是宴营之人自己努力的成果,她自认不敢居功,也确实没她啥事儿的。
宴营的人却还不知——
回到军帐,还有更大的惊喜,被人精心准备了许久。
薄飒飒一张信笺,载满了宴营三十二个汉子满心最牵挂最思念最欲罢不能的奖赏,静待开启。
山底下,何处轻烟渺渺?
火盆中燃烧的烈焰倒影她素来凌厉,此时却尽显感伤的双眸。
身居高位,不负初心。
她轻叹:
“十六年了。”
语落,又转首望向今夜明星闪烁的星空,怅然再叹,又低低呢喃:
“婉柔,十六年了……”
当年孟家明珠嫁给百里将军,香消玉损至今,十六年。
……
同一片天空下,另一处也在嘀咕,却是满心欢喜:
“十六年了。”
而她,此时悄悄坐在山头,把玩自己十六年来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终于不再沉浸于这一生母亲忌日的悲伤。
她将一枚簪子看了又看玩了又玩,终究没往头上插——
只是呆呆的,看着簪子,神色痴然。
或者眼光透过簪子在看向更远的人。
心里,甜蜜一丝丝涌上,她不知道自己唇角含笑,月色下,格外清丽。
这一发痴,便过了许久,愕然回神,却已经月上中天。
她撅了撅嘴,觉得自己有些无稽。
此时拍拍手,随手将簪子用手帕裹起,揣入袖中,一转身,却吓了一跳!
一众汉子眼光闪闪,恍惚看来似乎倒映着悠悠月光。
她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袖中装着簪子的袖带,在这样的目光下有些愣仲。
半晌,她干巴巴笑一声:
“哎呀……这,是在干嘛?”
她没想到,符斩语为首,上前一步,面对她。
气氛出现了一霎的僵持,她似乎没注意远远树丛中飘摇的树叶,随风飒飒。
有人静待其上,待她一声令下,端了这锅——
而此时,表面看来,便是她一个人,面对着所有叛军,无论如何看来,都处于劣势。
然而,她没有动。
树林,也没有动。
风静静吹过,扬起她额间的碎发,她轻轻地抬了抬手,远远树林中有谁紧了紧手指,摈住呼吸。
谁甘愿臣服敌手?
谁甘愿无端被俘,有家不能回?
谁甘愿时时刻刻饱受死亡的威胁,在素日的敌军中艰难度日,看尽脸色?
谁甘愿,机会就在眼前,而不把握?
青乐城刚刚打下,城内一切还在短暂交接,他们只需要一个指令,便可以唤起还在交接中的同伴——关上城门,请求援助,便又是一场极易翻覆的战局。
而此时,宴方独立崖边,身姿单薄,似雨中飘萍,仿佛随时能被大风颠覆,大雨压迫,零落成泥,再无归处。
她眼光淡淡,仿佛有些怅然。
符斩语为首,从腰带中摸出了寒光闪闪的匕首。
她眼光闪了闪。
这是不久之前,她亲手采买定制下发的匕首。
薄铁,轻盈,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用来做暗器——
再好不过。
而斥候,只需要暗器。
大刀长枪,对他们来说只是累赘。
决定要做斥候,便要决定抛弃趁手的武器,从此,只能臣服在黑暗中,做结网的暗蛛,等着一点点风吹草动,联动蛛网,传到谁的耳中。
匕首,必要时刻,可以防身。
匕首,必要时刻,可以杀人。
一个翻覆,刀锋所指,是未来的路——
多少双眼睛紧盯,悄悄准备着,将宴方救下?
她动了!
所有人都动了动!呼吸急促,蓄势待发!
而她,不过是轻轻地抬了抬手,略了略微乱的发,含笑,从容,平静。
符斩语在这样的笑容中愣了愣,随即苦笑,恍若自嘲,不是没想过……
刀锋轻轻向前一递,血花四溅,似乎就是胜利。
身后,是青乐城,身后,便是通往回家的光明大路。
此时,身后,却只有黑暗中蛰伏的兽,蓄势将起,准备将不安分的猎物一口吞下——
不露痕迹,不留骨渣。
匕首高高扬起,随即也响起了一片片刀锋磨砺刀鞘的脆声——
月色利刃下散发淡蓝寒光,一双双眼紧盯着宴方,眼中只有一道身影,再无其他。
符斩语握刀的手紧了紧,似乎不大习惯这样轻巧的武器,微微的颤。
不知是紧张,或是,在作出某些重大的抉择。
匕首高高举起,转向何方?
林中呼吸有些紧促,盯着匕首,盯着宴方,盯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危机,都要在苗头未起之前,掐断!
因了有人吩咐:
无论怎么玩闹,不能让她涉险。
脑中闪现少主坚定目光,看向远方,又看向了谁?
那个方向,是宴方的营帐。
匕首在手中微微的颤抖,此时,尚看不出目标何处,或,何去何从?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