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罗浮山回来后,妙慈就客居在冯府,一丝不苟地从《神农本草经》开始,教起冯京墨医术。

一日学到《济阳纲目》,冯京墨兴冲冲地指给妙慈看,“原来竟有京墨丸这味药……”

妙慈轻笑,“我知道”。

冯京墨摇了妙慈的手臂撒娇,“那师傅怎么不早告诉我?”

妙慈笑意更深,看着冯京墨的眼神和煦,“由你自己发现岂不是更有趣”。

按着冯恒心底的想法,妙慈住在他府上教冯京墨医术这件事情,他巴不得人尽皆知。

可妙慈素来行事低调,特意嘱咐了冯家上下不得对外说自己的事情。

冯恒只得作罢。

春去秋来,三年倏忽而过。

广东巡抚陶泽家的老夫人做寿,省府的官员纷纷携了家眷去贺寿。

这几年冯京墨跟着妙慈学医,深居简出,许多应酬都推了,这次跟着白夫人前来赴宴,一是因为前不久妙慈去滇中拜访故友,她近日都是在家自学,二是因为毕竟是一省巡抚家的宴席,这个人情不能敷衍。

说到白夫人,便是当初的白姨娘。白姨娘生下小儿子冯庭芝后,冯恒特意回了趟长沙老家,请宗老开了祠堂,将白氏由贵妾抬为平妻。

广东的商贾常年累月在海上,他们陆上的家中需一位夫人支应门庭,海上也要一位夫人打点应酬,两处的夫人都是劳苦功高,“平妻”逐渐产生。

起初平妻是上不得台面的商贾做法,但毕竟迎合了许多男子心里的想法,是以逐渐变得多起来。

冯恒是族中同辈里最有出息一个,尽管不常回乡,但每年总按时馈赠族学钱粮,加上白氏生育了冯京墨这样的小神童,还是元后娘娘的同族,因而尽管长沙当地并没有抬平妻一说,宗老还是为冯恒破了例。

白姨娘抬平妻后,黄氏心中抑郁难当,也懒得与白氏别苗头,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应交际都由白氏出面。

尽管省府的夫人们心里都清楚冯家是怎么回事,但面上还是言笑晏晏,亲切地叫声“白夫人”。

平妻这回事,再怎么常见,真正讲究的高门大户还是看不上的。

白氏却没有觉得自己身份尴尬,如今是春季,她上着桃红撒花袄,下着碧色纱裙,牡丹髻上簪着一片金晃晃的花钿,兴致盎然地带着女儿去陶府赴宴。

红配绿,头上还一片金光,冯京墨看着花枝招展的白氏只觉得脑仁疼。

偏白氏还嫌弃女儿的衣着,“你是跟着道姑学医,又不是自己也要做道姑,难得出趟门,怎么穿得这么素净”。

冯京墨今日穿了件只在袖口绣了缠枝纹的月白色琵琶襟上衣,配同色罗裙,头上只簪了根白玉簪,看着确然素净了些。

冯京墨看了眼旁边的冯庭兰,冯庭兰今日穿着香芋紫锦衣配深紫八幅绣芙蕖湘裙,开口道,“我如今身量还小,穿戴了好衣裳和首饰也撑不起来,娘亲和长姐打扮鲜亮就好了”。

冯庭兰今年十二岁,正是爱娇的年纪,也即将面临说亲,今日本就刻意打扮了一番,听冯京墨这么说,难得地没有对白氏母女二人飞白眼,而是客客气气地说,“快走吧,别磨磨蹭蹭地误了时辰”。

母女几个下了马车,由家丁引至陶府后花厅。花厅中已然到了好些夫人、小姐,或是围着陶老夫人说笑,或是三五一堆闲聊。

白氏母女三人一进厅,陶家就有下人欢喜地报给老夫人,“老夫人,您瞧瞧,冯家的小姐来了”。

声音不大不小,花厅里渐渐安静下来。

冯京墨小时候声明在外,这几年出门又少,如今难得露面,众人都特意去瞧她。

八岁的小女孩尽管衣着素净,但皮肤白嫩,凤眼明媚,已有了艳丽之感。

反看她身边紫衣的姐姐,面色黯淡,五官亦是寻常。

夫人们的眼神落在姐妹两个身上,意思清清楚楚,冯庭兰气得揪住了衣袖。

白氏带着两个女儿恭恭敬敬地给老夫人磕头贺寿,又送上贺礼,“老夫人不要见笑,只是一对人参,年头也不足……”

丫鬟打开锦盒给陶老夫人看,老夫人看后示意下人扶起白氏几个,“若是从前倒算不得什么,可在当下,这样一对周正的百年参实属难得,你们有心了”。

东北多深山密林,土著的女真人多以打猎为生,行踪不定,尽管朝廷设了十几处卫所,但女真人基本还是处于散漫的自治状态。

反王死后,反王身前最为倚重的大将王莽率着不愿归顺的反王余孽逃到东北,朝廷年年肃清也成效不大。

反王余孽没有进东北的时候,商贾从女真人手里买来人参、鹿茸等东北物产,再流通到大端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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