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回到景阳殿,陆宽也随行,一同进了大殿。殿内一派觥筹交错之声,一派其乐融融之像。陆望不动声色地坐下,不时与陆宽交谈,眼角的余光却瞟到李念真关切地着看着他。

才坐下没一会儿,掌礼太监一声长长的高喊,刘义豫施施然走进了大殿。饶士铨不知何时也悄悄地回到了位置上。

众臣连忙起身,刘义豫说道,“刚才不胜酒力,朕起身更衣,耽搁了一会儿,众爱卿可尽兴吗?”众人连忙道,“蒙陛下关爱,酒宴尽兴。”

陆望在殿中扫了一眼,却暗自心惊。原来那刚才远逃的小太监此时居然也站在一个角落里,冷冷地看着这一派君臣同欢的场面。陆宽也注意到了,连忙拉了拉陆望的衣角。

那小太监似乎也注意到了两人投注过来的目光,对上了陆望的视线,微微一笑。他居然还敢回这景阳殿中来!看来此人心性,确实不同常人。难道他不怕陆望发难,在殿中公开告发检举他吗?

陆宽也颇为吃惊。没想到这个小太监竟然如此大胆。在后花园被陆望逼走后,还敢大摇大摆地回到景阳殿中,像没事人一般。他究竟是谁派来的?刘义谦?

细细一想,陆望觉得小太监此次回来,似乎也是别有所图,像是等待着什么发生。陆望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他知道,这个小太监,应该与接下来的大戏有关。他既然料定陆望不会贸然在殿中告发检举他,就会仗着高超的身法再次回到景阳殿,等着看这场大戏。

此时,刘义豫显得兴致高昂,命人给自己的酒杯倒上满满的一杯酒,说道,“各位爱卿,今晚君臣同乐,真是可喜。众爱卿都举起举杯,与朕共饮此杯!”

陆望看着刘义豫手中高高举起的酒杯,心中的疑云蓦地消散,那个答案浮上了水面,事情的原委忽然明朗起来。刘义豫手中是特制的金杯,雕刻着精美的蟠龙图案。而大臣们手中拿着的,都是统一的银杯。

饶士铨突然高声说道,“陛下,今夜君臣皆开怀畅饮,同蒙陛下雨露恩泽。微臣斗胆建议,由陛下将此杯之酒赐给在酒宴中逃席躲酒的大臣,作为罚酒一杯,给酒宴助兴。”

众臣听了哈哈大笑。这个法子倒是新鲜。刘义豫也觉得有趣,便对饶士诠说道,“你倒是出了个好主意。干喝酒不如这个喝罚酒有趣。众爱卿,今晚有哪位大臣逃席躲酒的啊?”众人哄笑,目光一时齐齐望向陆望。

这是冲着自己来的。陆望知道,这一杯酒,就是专为自己倒的。刘义豫见陆望成为众人的目光中心,便知道陆望是“众望所归”了。他笑着说,“陆学士,你今晚可不够老实啊!”陆望略一低头,笑着说,“不胜酒力,惭愧!”

刘义豫让太监把自己的酒杯递给陆望,自己又拿出了一个金杯,同样倒满了美酒。他说道,“陆学士,不如你我先共饮此杯。你喝了这杯罚酒,我也自罚一杯。”陆望笑着说道,“这个微臣自然不敢违命。不过首辅饶大人似乎也逃席了,只有微臣受罚,显得有些不大公平啊。”

“哎,饶大人例外,他是伺候朕更衣去了。不算是他自己逃席。”刘义豫摆摆手,大笑说道,“陆学士,这杯罚酒,你就认了吧!”

金杯!小太监的示警!好一个精致的连环套!陆望微微一笑,想道,戏码已经铺垫足了,该自己登台上场了。他余光一扫,那小太监还是颇为紧张地盯着自己,袖子下的双手悄悄摆动着,似乎是在提醒自己放下这手中的金杯。

所有的场景串成了一个清晰的脉络。你们既然这么爱演,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望忽然放下酒杯,大声说道,“陛下,这酒不能饮!”

满堂忽然寂静下来,众人都神情紧张地看着陆望。作为新近归降的大臣,陆望并不是刘义豫的嫡系,陆府之前也没有被刘义豫的势力拉拢到。因此,陆望投降刘义豫,能得到接纳,已经令一些人感到惊异了。

不过,他只被任命了文渊阁大学士,并没有掌握实权,也说明了刘义豫对他并非完全信任。在这个时候,刚说自己不敢违命,又接着说不能饮酒。陆望这不是公然对抗刘义豫吗?

果然,刘义豫的眉毛拧成了一团,脸色阴沉下来,瞪着陆望,问道,“怎么?陆学士对朕的命令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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