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绮既然起了心思,就准备试一试。    几位主子用过早饭后,丫鬟婆子们上来收拾残局。秦绮瞅着段氏拉着秦绣在临窗的榻上重新落座,也拣着旁边的椅子坐下了,平心静气地等待着机会。    段氏且不想搭理底下的两个便宜女儿,只顾着跟亲生女儿秦绣说话,说到口渴了,就伸手向侍立一旁的丫环要茶喝。    就这么一抬手的功夫,秦绮抓住机会心里默念摄魂术的起始口诀,抬起眼睛与侧身接过丫环递过来的茶杯的段氏对视。    段氏与秦绮视线相交的一刹那,精神就恍惚起来。她将接过来的茶杯放到榻上陈设的梅花式描金小几上的红漆茶盘里,迷迷糊糊地说:“入秋后天气转凉了,你们过来也不容易,我明儿起就吩咐小厨房,让他们把你俩的份例送到各自房里吧。以后早上不必那么早过来。知道你们孝顺,但女儿家的身子骨也是要紧的。”    成功控制着段氏说出自己想要的话语,秦绮收回了施展的摄魂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仅带上了一抹恰当好处的喜悦。    她瞥了对面的秦纹一眼,发现庶妹满脸的惊恐,看着段氏的目光像是觉得对方鬼上身一样。    秦绮差点就笑出了声,连忙低下头去。    段氏所出的秦绣原本靠在母亲怀里撒娇耍赖,听到这段话也诧异地挺起身子,完全不理解母亲为何要这么为底下的姐妹着想。母亲不是一向看她们不顺眼吗?    秦绮收回摄魂术后,段氏就恢复了神智,可刚才说的那段话仍保留在记忆里。  她颦起眉头,也觉得不对劲。    秦绮年龄渐长,出落得越发标致,甚至说上一句有倾国之姿也不为过。太夫人胡氏和侯夫人孙氏往日是不管段氏房内的事情的,但因为秦绮的容貌,近日来起了些别的心思,准备把秦绮这个侯府嫡长女卖个好价钱。    段氏接到这两位的吩咐,虽然满心的不情愿,却也准备带秦绮去往日交好的勋贵之家露露脸见见世面。为了给侯府撑场面,同时也为了给自己挣个慈母之名,她决定施舍秦绮些像样的首饰衣料,可没打算真心实意地照顾她。她是二房的正室,秦绮的嫡母,让秦绮这个小辈冬日迎着风雪饿着肚子过来请安又怎么了?谁都抓不到她的错处。今日怎么像是鬼迷了心窍般免了秦绮的这遭辛苦呢?    至于搭着的秦纹她完全没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庶女罢了,对她毫无威胁,到了年纪随意打发嫁人就行了。    可惜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段氏不想打自己的脸,横竖她也觉得早上就着秦绮的花容月貌下饭肠胃有些膈应,那就让这两个小蹄子舒服几天吧    这篇就算翻过去了,段氏从榻上起身,招呼着二房姐妹三人一起去太夫人胡氏那里请安。    眼见着自己的摄魂术在段氏身上尝试成功,秦绮既觉得欣喜,又有一丝厌烦。仙家传授的玄妙手段,自己学成后居然只能在家宅后院使用。她内心不由得有些茫然,戏文中说修道为的是长生,我学的《摄魂篇》中却没有修得长生的手段,自己修炼又为的是什么呢?    心中百种情绪交杂,秦绮就这么跟着段氏一行人来到了太夫人胡氏正院的上房,侯夫人孙氏早一步等在里面。    又是一番请安问好的流程,秦绮落座后就闭上嘴装鹌鹑,任凭秦绣、秦纹两人卖乖逗趣。祖母和大伯母要比继母精明得多,若是在他们身上动手,很容易被发现不对劲,万一被她们查到,难说会有什么下场,说不定就要“暴毙”身亡。今天剩下的一次摄魂术的施术机会,她准备留给房里的小丫头们。    房内满是笑闹声,所有人都围着胡氏凑趣,秦绮多数时候都是闭口不谈,间或应和几声以免别人拿她的沉默说嘴。    在祖母房里,秦绮一向是打起十二分心神应对的,就不敢像在段氏那里一样分神默背《摄魂术》。    她自然不会错过伯母孙氏意有所指的一番话。    孙氏本来在说她娘家侄女的婚事,不知怎地话风一转,说到了二房姑娘们身上:“都说女大十八变,瞧我这几个侄女,出落得跟一把水葱儿似的。尤其是我这大侄女。”    说完还不算完,孙氏站起来过去拉段氏的手,扯着她的袖子玩笑般地说:“我的好弟妹,嫂子我可真羡慕你呀,□□出这么出色的几个女儿,尤其是我这大侄女,像朵花似的。哪像我,身边只有几只胡闹的猴儿,一个贴心的姑娘都没有。”    段氏被孙氏这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由于后宅修炼水平不到家,脸上的神色显得皮笑肉不笑的,谦虚道:“她小孩子家家的,禁不起大嫂这么夸。”    胡氏乐得合不拢嘴,向秦绮的方向招手:“绮儿快上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秦绮满心的疑惑,搞不清楚祖母和伯母两个人这是玩的哪一出。她虽然担了个嫡出的名头,却是寿阳侯府里最不受人宠爱的小辈。不说跟她处于天然敌对关系的继母,就是祖母、父亲两个跟她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对她也是淡淡的,从来没有什么亲近的举动。要不段氏怎么敢这么磋磨她这个原配所出的嫡长女呢?    不过现在不是思索的时候,秦绮乖乖地按照祖母的话上前,刚走到胡氏身边就被她拉到炕上坐下。    胡氏不做声,两只透着几分浑浊的眼睛只顾打量着秦绮的脸看,手上摩挲着秦绮双手细嫩的皮肤,带着的红珊瑚戒指的戒托膈得秦绮手疼。    秦绮早就习惯了在祖母这里隐形人般的待遇,突然被这么上下打量着,后背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感觉自己如同待宰的牛羊。    她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低着头任由祖母扫视,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    胡氏的目光流连在秦绮的明眸皓齿上,心中很是满意,拍了拍秦绮的手说:“绮儿,你现在也不用去先生那里读书了,每天白日里都做些什么?说给祖母听听。”    为了让府内的姑娘们读书识字,寿阳侯府请了个年过六十的老秀才做姑娘们的西席。老秀才年纪虽大,但毕竟是个外男,秦绮到了快要出嫁的年龄,跟这位老师见面多有不便,早就不去念书了。老秀才现在只带着秦绣秦纹两人。    至于侯府的少爷们,自有外请的名师负责教导。    “孙女在房内日常不过做些针线而已,闲了读些诗集杂记。”秦绮谨慎地挑着字眼回答。她本来想说闲时就读些《女则》、《女训》以彰显她的安分守己,但这太容易穿帮了,唤过她房内的人一问便知。这两本书早被她放在箱底积灰了。    胡氏皱了皱眉,她以前只打算给秦绮找个勋贵人家的次子嫁过去,就算知道段氏没怎么教导过她,也没放在心上。秦绮若是做个勋贵人家的媳妇,针线出众倒也能算是值得称赞的地方。不过如果让她走那条路,针线上的本领就不够了。    临时起意总是多有不备,要不是宗族里没有合适的女孩儿,秦绮的容貌又确实出众,她也未必愿意选李氏的女儿的。    “这么可不行。”胡氏点评了一句后就转向孙氏,“老大家的,宫里下月该到了放归宫女的时候了,记得请两位回来,教教你侄女们礼仪,免得出门被别人家笑话。”    秦绮的精神紧绷,明年她就十五了,亲事安排早就提上了日程。她知道家里没把她这个嫡长女往长子宗妇的方向培养,为什么现在突然要请人来教他宫礼呢?这是要把她卖到哪一家?    孙氏应下了这份差使。    这还不算完,胡氏一招手,候在边上的丫环捧上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小二三十件首饰,金玉珠翠摇曳生光,件件精美绝伦。    胡氏像一只笑面虎般地说:“这些东西拿去给你们姐妹分分吧。”她指着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首饰,“绮丫头年纪最长,这套就给绮丫头吧。纹丫头和绣丫头年纪还小,不是带这些的时候。”    秦绮心中又是一惊,这套头面首饰足有十几件,上面镶嵌的红宝石是南洋的鸽血红,珍贵无比,没想到胡氏竟然给了她。    秦家姐妹三人各自上前谢过,秦绮趁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又说笑了一阵,秦绮觉得甭管胡氏如何打算,至少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错,便小心翼翼地提出一个请求。    “外祖母近日病重,孙女想去外祖府上看看。”秦绮恭敬地说,    胡氏和孙氏对视了一眼,都不言语。    末了,胡氏皱皱眉:“去吧,也替我向你外祖母问好。”    秦绮的外祖父在礼部尚书的位子上病逝后,外祖李家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败。从秦绮记事起,两家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来往了。要不是秦绮的外祖母李家老太太记挂着女儿留下的唯一骨血,不顾寿阳侯府的冷漠,时不时地打发人来看她,秦绮怕是能被段氏一直拘在家里。    李家老太太的身体向来不好,今年入秋后旧疾再次发作。外祖母是秦绮长到这么大见过的唯一对她心有善意的长辈,心里怎能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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