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顾名思义,便是春暖大地,百花初开的节日。    这一天,不管是高官贵胄还是平头百姓,也不分男女老幼,都会走出家门出外踏青、赏花游玩,女子和孩童们还会提前备些彩纸粘在或夹在花枝上,为春色添彩添趣。    郃州城风景最美、开花最多的地方当属郊外的鸳鸯山,遂一直是郃州百姓花朝节必去之处。    鸳鸯山,山如其名,为两座小山相互依傍,形如两只交颈而卧的鸳鸯。更值得乐道的是,两山之间的缓坡中有一座香火旺盛的月老庙,庙前有一棵十分罕见的柏抱槐。    所谓柏抱槐,乃是柏树之中破空生出一棵槐树来,两种不同的树种合二为一,柏中有槐,槐依柏生,竟也长得高大茂密,令人叹为惊奇。    不知何时开始,这棵神奇的柏抱槐又被寄予了男女姻缘的美好寓意。    游鸳鸯山、拜月老庙再在柏抱槐的树枝上挂上红绸带,已成为了年轻男女们祈愿美好姻缘的必行之事,而每年的花朝节这一天尤甚。    今年是两姐妹及笄之年,早两日前,奶娘就已经为她们俩准备好了要拜月老的香烛纸钱和挂树的红绸。    陈府通往鸳鸯山的路是一条青石大道,一路并不颠簸,但有些拥堵,走走停停也晃得陈宛姝够呛。    陈宛媞见她一会歪着、一会躺着、一会松垮垮地坐着,一会又甚不雅观地蹲到车底板上,终于有些忍不住。    “坐好。”    陈宛姝冷不丁听她说话,吓了一跳。    “我、我晕车......”    她现在脑子里昏昏沉沉,胸口里闷气,身上提不起劲,不管怎么坐怎么躺都不舒服。    陈宛媞闻言敲了敲车壁,车夫在外喊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行慢些,走稳一些。”    车夫扬声应道:“好嘞!”    陈宛媞又转身从后车壁的暗格里取出一片新鲜的生姜片给她:“放在鼻下闻一闻会好些。”    陈宛姝按她说的接过生姜,放在鼻子下使劲闻了一下,一股辛辣味猛地冲进鼻腔,呛得她直冒眼泪。    陈宛媞拿起她空着的那只手,拇指按上她的手腕,轻轻在内关穴的位置揉压。    陈宛姝一下子呆住了,原身的记忆里,陈宛媞可是好些年都没有主动与她这个妹妹如此亲近过了。    “好些了吗?”    陈宛姝反应过来,忙道:“好、好些了。”    陈宛媞帮她按压穴位的手仍然不停。    陈宛姝又忍不住道:“姐姐,你真好。”    陈宛媞的手指明显抖了一下,触电一般松开她,别开了脸。    “快到山脚了,你自己再按一按。”    陈宛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失落地“哦”一声,余光却瞥见陈宛媞转过去的侧脸微微扬了扬唇角。    明明笑起来更好看嘛~    远远未到鸳鸯山山脚,前方已是人山人海,马车过不去只能换乘小轿。    往年两姐妹来踏青,上山乘轿也是一人一乘。    这次李妈妈眼见她俩都有冰释前嫌之意,便自作主张,就近只雇了一乘轿子,让她俩坐上,自己和小翠则各跟在轿子两边同行。    山脚下除了来游玩的百姓,还有许多小商小贩,卖吃食、卖脂粉、卖香烛纸蜡、卖红绸彩带、卖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吃喝玩乐样样都有,热闹非凡。    陈宛姝扒着轿子的小窗往外看,看这个稀奇、那个也稀奇。    鸳鸯山不高,山道也较平缓,轿子直接上了山。    山上百花齐放,桃花、梨花、樱花、海棠、迎春、玉兰、丁香、牡丹......    有的迎风怒放,有的半羞含苞,也有的残落凋零。    上山下了轿,陈宛媞帷帽轻纱遮面,月华裙在风中光华流转,再加上本身气质清冷、仪态优美雅致,一眼看去犹如行云出岫,仙子下凡。    花林里,年轻男女们皆是精心打扮,三两相伴着在林中穿梭,一边往花枝上粘彩纸一边嬉笑怒骂,若有互不相识的男子与女子彼此多看了一眼,必要引得同伴们调侃起来。    陈宛姝紧紧跟在陈宛媞的身后,李妈妈和小翠提着篮子左右相护。    陈宛媞选了一片人少些的桃花林进去,李妈妈跟着她,小翠跟着陈宛姝。    陈宛姝从篮子里抓了把剪好的五色彩纸,由小翠端着浆糊,开始往那些疏落的花枝上粘。    一把彩纸刚粘完她就没什么耐心了,嚷着让小翠也帮忙一起粘,她自己则又抓了一把,不用浆糊,直接一一夹在密集的花茎之间。    她们这一行来得还算早,没等一会,桃花林里又不断涌进了许多人。    一些头戴大帽或网巾的书生秀才在草地上铺了毡毯,三五围坐在一起煮茶吟诗,清风拂面,花香扑鼻,也是一桩雅事。    陈宛姝偶尔会驻足看一会,听着他们摇头晃脑地作诗,文绉绉地说话,还是挺有趣的。    不过是一错眼,小翠就发现自己把小姐给跟丢了,她急慌慌在桃花林里转了一圈,到处都没有看到陈宛姝的身影。    “怎么了?”    李妈妈远远就已看见她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扯住她问。    小翠急得脸色通红,眉毛紧紧皱在一起,道:“我找不到二小姐了!”    陈宛媞正走过来,闻言便道:“别慌,兴许是走迷了路,我们分开去找,不管找没找到,巳时初都到月老庙那里汇合。”    两人齐齐点头,立刻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去找。    而陈宛姝这会已经走出了桃林,糊里糊涂地跑到了后山坡。    后山坡全是大片的野花野草,没什么游人逗留。    陈宛姝惊觉自己走散了,便想回头顺着来时的路再走回去。    旁边一棵柳树下正有两个长随打扮的年轻男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小女孩约有五六岁,此刻正委屈地擦着眼泪,呜呜大哭,男孩背着手站在一边满脸地不耐烦,两个长随俱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早知就不该带着你,芝麻大的小事也要哭哭啼啼,你怎么这么爱哭鼻子!”    小男孩气得数落着,吓得小女孩哭得更狠了些。    陈宛姝看不下去了,身为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欺负女孩子嘛,太不绅士了!    她走过去,在小女孩身边半蹲下平视看她。    两个长随立刻如临大敌的样子拦在了小女孩身前。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陈宛姝瞪他俩一眼:“你们看我长得像是坏人吗?她都哭得这么厉害了你们还在旁边干看着!”    她说着绕到另一边,对着小女孩立刻换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小姑娘,能告诉姐姐你为什么哭吗?”    小女孩抽抽搭搭着看她,一时说不出话。    陈宛姝耐心哄她:“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哭就不好看喽。你看你的衣服上也都蹭上了眼泪鼻涕,马上就变得脏兮兮的了。”    小女孩睁着泪眼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渐渐止了抽噎。    陈宛姝把系在腰带上的帕子解下来给她擦了擦脸,柔声道:“这就对了,漂亮的小女孩都不哭的哦,因为一哭就会变丑了。要笑一笑才会变得更好看。”    小女孩立刻扬起一个甜甜的笑来,小脸红扑扑的,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可爱得简直想让人把她拐回家去。    小男孩在一旁惊奇地看着妹妹迅速破涕为笑,甚觉不可思议,要知道以往每次她哭起来,没有半个时辰是消停不了的。    “现在可以告诉姐姐,你为什么哭了吗?”    小女孩一秒垮下笑脸,低头在自己的裙子上找了找,然后揪起一块被划烂的地方,委屈巴巴地道:“我的裙子烂了……不能让人家看到……哥哥凶我……”    陈宛姝听她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小心肝都快被萌化了。    “让我看看。”    陈宛姝从她手里接过划烂的那截裙子。    小女孩应该家境殷实,身上的裙子是仿了留仙裙的样式,里层用的是上好的云绫锦,外层则是一层柔软的素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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