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蓝香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宁静的小院被围得水泻不通，一如一个月前白月光初到之时。　　所有的人都在院内，静静地等待，等待那至香至毒的珈蓝香送到。　　一个月里，路长亭每日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还有珈蓝香的事。　　每每问起，他也只是淡淡地笑着道：“本使臣可用性命担保，一个月期满，珈蓝香自然送到。”　　除此之外，再不肯多说一句。　　今日已是最后一日，所有人都在这里，报了最大的希望静静等待。　　只有路长亭还是那般笃定地微笑着。　　众人抬头望天，夕阳已靠近远处山峦，几欲坠落。　　“今日已是最后一日，珈蓝香到底何时送到？”　　子浩冷然发问，紧紧盯着远处一点一点坠落的红日。　　众人不免将信将疑。　　今日是最后一日，倘若珈蓝香不到，那太子妃定然魂归离恨天，再无存活的希望。　　屋子内几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静静立在门口仰望的白月光。　　一头妖异的白发直直地垂在腰间，白月光瘦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白月光也感觉到了众人灼人的目光，却没有任何表示。　　一个多月前，那银发男子就安排了琴笑带着她在密林中高唱那首《长歌珈蓝》来引诱这些人，显然他早就有安排。　　这路长亭是凤凰城特使，想必那男子定然是凤凰城人，而且在路氏中绝对有着不低的身份。　　不管怎样，他绝对不会让凤仪公主死去。　　路长亭再次肯定地道：“臣用性命担保，日落之时，定然拿到珈蓝香。届时还请太子兑现诺言，还我等自由。”　　红日一点一点下坠，终于接触到山峦的峰顶，开始一分一分隐没。　　众人都不知道路长亭要用什么法子拿到这珈蓝香，不免有些怀疑，不约而同看向自信满满的路长亭。　　路长亭却目不斜视，面对下坠的红日昂首而立，似是信心十足。　　众人无奈，也只得继续耐心等待。　　很快，红日即将完全隐没，只留最后一寸红色的帽子在青色的山峦外发出少许的光芒。　　路长亭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最后一抹红色也隐去了，光亮开始一点点收敛。　　众人移回目光，齐刷刷地盯住路长亭。　　“路大人，我要的珈蓝香呢？”　　子皓耐着性子再问他一句，任谁都听得出来这话语间隐含着的绝对怒气。　　空中没有任何动静，路长亭的脸色也有了些许疑惑和担忧，他却无法回答。　　正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鸣叫。　　听得这叫声，路长亭立即抬头。　　夕阳落下的地方，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在空中来回盘旋。　　路长亭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笑道：“太子稍安勿躁，珈蓝香马上就到。”　　听得路长亭的话，众人均抬头，怀疑地望向空中。　　听得鸟儿鸣叫，众侍卫纷纷举头张望，有人开始拉弓对准黑点准备射击。　　“大家切莫轻举妄动！”　　路长亭伸开两手制止了院内的侍卫，将手指放进唇内，发出一声特殊的呼啸。　　那正在空中盘旋着的黑点听得路长亭发出的呼啸声，转了几圈开始向着院子的方向靠近，越来越低，最后稳稳落在路长亭伸直的手臂上。　　众人这才看清楚，飞来的是一只石原特有的沙鹰，身手矫健，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路长亭解下沙鹰爪上绑着的一个小小的黑皮包裹的物体，拿出里面小小的白玉匣，笑着面向子浩：“珈蓝香已经送到，请太子殿下依约还我凤凰城使节的自由。”　　“珈蓝香？”子皓的眼睛盯着路长亭手中小小的白玉匣子。　　“不错！”路长亭点点头，轻轻打开白玉匣。　　众人震惊地看着白玉匣内小小的一块透明冰晶，无比震惊：“这就是传说中的珈蓝香？”　　“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小环用力地嗅了嗅。　　可不管她怎么嗅，还是没有任何味道。　　“是呀，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众人奇怪之极。　　路长亭淡笑着道：“世人只知珈蓝木带有异香，任何蛇虫鼠蚁都不能靠近，便以为这珈蓝香定然也是香气扑鼻。可是这珈蓝香的的确确是无色无味的。”　　“怎么会这样？”众人面面相觑，无不惊讶地盯着路长亭手中那一小块无色无味的透明冰晶。　　“既如此，如何证明它就是珈蓝香？”子皓又问道。　　“臣的命就在太子手中，臣没有必要欺骗太子。”路长亭说着，恭敬地望了一眼屋内方向，慎重地道：“何况太子妃与我凤凰城使节团有活命之恩，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太子妃的性命开玩笑。”　　子皓望着路长亭手中的冰晶久久不语，伸出手来，便有人准备了羊皮卷和笔墨。　　子皓在羊皮卷上写下几行小字，杜君毅将子皓手书的羊皮卷交给路长亭，路长亭看过，微笑着将羊皮卷栓在沙鹰一只足下。　　“现在你可以将珈蓝香交给我了？”子皓一声冷笑。　　路长亭微微一笑，却将手中白玉匣子合上，这才笑道：“长亭还有两个小小请求，希望太子应允。”　　“混账！”子皓的声音变了，怒道：“你居然还来和我谈条件？”　　路长亭却处惊不变，依旧笑道：“长亭希望太子殿下能即刻手书一份，赐予我凤凰城路氏白米两百万担，即刻起运过赤水，由我路氏接收，算是用珈蓝香交换的条件之一。”　　听到路长亭的这个条件，在场的众人脸色立即起了变化。　　路长亭却再次道：“第二个请求，请太子下令，由凤凰城路氏抽取风图郡三年期间五成的赋税！这两个条件应允了，珈蓝香立即双手奉上！”　　“你居然要挟我？”子皓怒目而视，一字一句道。 　　路长亭却没有丝毫胆怯，扬声道：“我凤凰城地处石原戈壁，不能种植，纵然有再多金银珠宝，却不产粮食，以致米水比金还贵。我凤凰城每年要以多少财物向神龙帝国及周边诸国换取米粮，太子殿下想必十分清楚。可这珈蓝香价值连城，世间只此一块，独一无二。太子此刻想要这珈蓝香，以区区两百万担百白米和一个郡三年五成的赋税来换，亦是值得！”　　“倘若我不答应呢？”子皓扫一圈室内，冷然道：“你只身前来，你以为你能走得出烈焰圣殿？”　　路长亭却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把盒子打开，抓起那一块小小的冰晶握在手中笑道：“如果我走不出这烈焰圣殿，太子便休想得到这珈蓝香。只要我轻轻使力一捏，这珈蓝香便立即化为粉末，被风吹散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慢着！”子洛生怕他一用力将那珈蓝香化去，立即出声阻止：“路大人何须着急，凡事都可以商量，切莫冲动行事。”　　路长亭却依旧不紧不慢地笑道：“值不值得，就要看太子要这珈蓝香是为何用了。”　　子皓黑着脸不说话，众人也一句话都不敢讲，一时间局面僵持住了。　　子洛思索一阵子，却不解地问道：“路大人方才说这珈蓝香世间只此一块，却是因何？”　　路长亭手中握着珈蓝香，面色转为沉痛：“两位殿下未必十分清楚这珈蓝香的来历。这珈蓝香乃是产自须弥神山的珈蓝木，这珈蓝木生在须弥神山的最顶端，且整个山上只有一株。”　　“只有一株？”众人震惊。　　“不错！”路长亭点头：“相传此树为珈蓝女所化，整个神山只此一株，绝无仅有。此树枝繁叶茂，遍体异香，却长在须弥神山的最顶端。须弥神山乃是石原的天然结界，纵使比不上沃玛神山那般险峻，可是平常人也根本无法攀爬，纵使有人能攀爬上去，纵使能找到这株珈蓝木，然而要取得珈蓝香却是难上加难。”　　“如何？”众人不解，子洛再次追问。　　路长亭又道：“这珈蓝木虽然遍体异香，珈蓝香却是必须要用树身上的分泌液来提取，这种分泌液，我们把它称之为珈蓝木的眼泪。”　　“这珈蓝木的眼泪却是极难得到。珈蓝木树身上密布着尖利的倒刺，平常人根本无法接近，必须用一对有情人的眼泪长久浇灌此木，待此木断去一根倒刺，便在这伤口上，立即用另一对有情人的鲜血双双注入树身，珈蓝木吸收了有情人的鲜血，才会流出一滴眼泪出来。”　　“这样艰辛？”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子皓也有点被触动。　　“只因这珈蓝女化身之时不过才二十岁，所以这有情人必须要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倘若过了二十岁便不成。”路长亭又叹道：“有多少有情人，即使哭瞎了双眼，也未必能断去树身上一根倒刺；纵使断去了一根倒刺，有情人流干体内的血液死去，珈蓝木也未必会流下一滴眼泪。可这一对有情人死去，便是连带两个家庭的消亡。要取得一滴珈蓝木的眼泪要付出的代价是极其巨大的。而提炼这珈蓝香，却不是一两滴眼泪就能提炼出来的。那需要无数滴眼泪在一起，才能提炼出这小小的一块珈蓝香！”　　众人听罢路长亭的讲述，皆被震惊，没有人说一句话。　　要无数滴珈蓝木的眼泪，才能练得这样小小的一块珈蓝香。　　那是需要哭瞎多少对有情人的眼睛，需要付出多少对有情人的生命才能得到的代价？　　“珈蓝香如此难得，这上千年来，也就提炼出了这小小的一块。”　　路长亭握着手中的珈蓝香，神情激越：“世间只此一块，独一无二，说它价值连城根本就不为过。如今我拿它来换取两百万担白米和风图郡三年内一半的赋税，太子认为有何不妥？”　　子皓不语，在室内来回踱步许久，才下定决心，回过头来道：“好，我答应你。”　　路长亭的脸上露出稍许喜色，拿到太子的第二份手书细细看过之后，很快将那手书绑在沙鹰的第二只足上，将沙鹰放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暗，沙鹰很快就没了踪迹。　　路长亭这才将手中小小的冰晶放回白玉匣，双手奉上：“多谢太子成全！”　　子皓接过白玉匣，看也不看路长亭，只说了一句：“带他下去。”便举步走向念初心居住的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