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渐长,一日比一日暖起来,月姑几乎日日都要进山,采茶,挖笋,采龙爪菜,采蘑菇…燕子见她山上,家里,菜园里忙的像陀螺似的,自己却被囡囡绑在家里帮不上忙,着急上火嘴上起了几个泡,被奶奶说了一通,做娘了自然要以孩子为重,怎么还能这样急躁,影响奶水可是大事。燕子乖乖受教,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月姑忙个不停,自己给她打个下手还不时被囡囡打断。    月姑却没有半点劳累或着急的感觉,从前只有刺绣时才能达到的平静,现在几乎时时都能保持那样的心境。白日的劳作,夜晚的刺绣,月姑都甘之若怡。这日正在腌酸笋和笋干,柳大叔进了门来,“月姑,大憨在吗?”    “柳大叔!大憨哥去龙口镇了,您有事找他么?”月姑停下手上的活,迎了上去,给柳大叔搬张藤椅,“您坐。”    柳大叔摆摆手,“不坐了。跟大憨说声,明日该收油菜籽了。”    燕子听到柳大叔来了抱着囡囡出屋来,“柳大叔!您来了,坐坐吧。油菜籽这就可以收了吗?昨日听大憨说上边的菜籽荚还青着呢。”    “等上边的荚黄就晚了,下边的荚就都炸开了,菜籽都要落到地里去了,收成要少一半。明日收了在晒场上晒几日就都熟了。”柳大叔解释道,见到曲自然笑眯眯的逗她笑。    “原来是这样,幸亏您有经验!等大憨回来我跟他说,明日就去收。”燕子应道。    曲自然抓着柳大叔的手指不放,张嘴就要啃。柳大叔忙抽回手指,“囡囡乖,爷爷手脏的很,可不能咬!”曲自然却不依,咿咿呀呀的嘟囔着,把燕子和月姑看的直乐。    柳大叔看月姑腌笋,“月姑,挖到泥笋了吗?”    “没呢。上回想挖,结果碰到大蛇没挖成,后来就出春笋了。”说起来月姑也有些遗憾呢。    “你打的那大蛇真了不得,吃了那肉,我的老寒腿今年倒春寒都没犯病!”柳大叔啧啧称奇。“你柳大婶的腰痛也好了许多!”    月姑吃了蛇肉完全没反应,听他这么说倒是很高兴,燕子也说:“说起来最近我的腰也有劲了,抱囡囡都不费劲呢。也许真是那蛇肉起作用呢!”    月姑装了一竹篮甜笋给柳大叔,“这是今日挖的甜笋,红烧了喜娃爱吃。”柳大叔笑眯眯的接过来道了谢就回家去了。喜娃随着他爹娘去严州府里住了,柳大叔不时托人捎些山货给他们。先前喜娃他爹从酿酒作坊学成回来,但小镇上却寻不到合适的营生,又不甘心在家种地,只能回了严州府谋生,把喜娃也带走了。家里少了喜娃,柳大叔空落落的很不习惯,入了春忙碌起来才好过一些。    第二日大憨和凌奚跟着柳大叔下地收油菜籽,大憨他们坚持先帮柳大叔收了他家五亩地的油菜籽,大憨和柳大叔在地里收,凌奚赶着老牛一趟趟的把收割下来的油菜秆拉到晒场上摊好,三人忙到天黑总算将五亩地的油菜籽收了七七八八,明日再加把劲应该也能收完自家的两亩油菜籽。  如此又忙了一整天,两家七亩地的油菜秆都晒在了晒场上,这几日日头好,曝晒上两三天就能炸荚打籽了。趁着这间隙的功夫,大憨和凌奚赶着老牛把地翻了,油菜根桩子都翻出来,晒干,烧成草木灰撒回土里。细细的再犁一遍地,上好肥,就该蓄水准备插秧种稻了。柳大叔已经帮着育好了稻苗,就等田备好了。    三日曝晒,油菜荚黄灿灿的都成熟了,很多熟透的荚炸开,黑黑的油菜籽滚落一地。把囡囡交给奶奶照看,燕子和月姑来到晒场,拿着连枷学着柳大叔打籽,随着连枷一记一记打在油菜秆上,油菜荚松脆的裂开,油菜籽蹦出来撒满地。待到打完籽,用扫帚把油菜籽扫拢,再用竹筛和风车去除泥沙,菜荚和杂质,装进麻袋里的便是干干净净的油菜籽了。说起来容易,农家活哪有轻省的?燕子见月姑轻松的挥动连枷,真纳闷她哪来的那么好的体力?自己打了一个时辰的籽胳膊就又胀又疼,月姑却好似毫不费力似的!    两亩地收了四百多斤油菜籽,据柳大叔说能打一百多斤油呢,足够自己一家人吃用一整年了!燕子盘算着以后年年都种上两亩油菜籽,也不用怎么打理,家里能省下一大笔开销呢。燕子和月姑把枯黄的油菜秆绑成捆也挑回家,这东西拿来引火可是一等一的好。    大憨和凌奚争分夺秒的给四亩水田插上秧,没有歇息的时间,小麦熟了。自家的一亩小麦和程修元家的五亩,趁着最近天好得赶快收上来,半点歇不得。如此两人又起早贪黑的忙了近十日,小麦终于都收上来了,脱粒,晒干,收仓。五月的日头虽比不得七八月毒,两人仍是晒脱了一层皮,黑的像乌碳似的。    燕子用新收的小麦磨粉,擀了一次面条,大家都赞好,浓浓的面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家种的,总觉得特别香,就连曲自然喝了一小碗面汤还想喝第二碗呢。    “大憨,我看今年冬天这油菜和小麦还要种。”燕子对大憨说。    大憨蹲在院里一边整着农具一边问道:“燕子,家里银钱够吗?我听修元说还能买荒地,我想再买两亩地种小麦。夏天就种些豆子什么的,也挺好。”    燕子算了算,“今年卖茶挣的还剩了八两银子,要不你都拿去吧,看能不能买着地,最好能和现在的地连成片,料理起来也方便。”家里粮,油,菜都有了,开销不大,自己编藤的收入便能维持家用,等地里的菜上来,还能多些进帐,再算上卖药材的收入,燕子不愁家用。    “嗯。”大憨应了,人勤地不懒,自己多出些力,家里人就能过的宽裕些,看着奶奶大冷天还洗衣裳,虽然燕子和自己都会帮着,大憨心里还是不好受。    翻了麦地,烧了麦子根桩成草木灰撒回地里,上好基肥,大憨和凌奚又忙了十日才把这六亩地都点上黄豆,绿豆和芝麻。忙完了地里的活,大憨去了县衙问买地的事,今年荒地还能买,但价钱却涨了,要二两半银子一亩地了,大憨带的八两银子刨去手续费将将买了三亩地,就在小河的另一边,浇灌起来倒也不难。    尽管忙成这样,逢大集时大憨和凌奚还是会去龙口镇上送柴,时间久了,镇上的人渐渐与他们熟了,不时的会给他们带两张饼,带把菜,越来越多的人会给上一,两个铜钱换柴,大憨给的柴都是好柴,只念经文就拿柴,人们心里渐渐有些过意不去。集市上也悄悄发生了变化,以前大憨他们在集上时常听到人们因为一些小事争吵,一把葱,一棵菜都可能争个脸红耳赤,现在这样的事越来越少了。    张文中对镇上的变化更是了然于胸,镇上的黑气消散许多,已经渐渐缩到了几块地方,而不象先前那样弥漫笼罩着整个龙口镇。现在镇上的人见到他,就算不打招呼也不会恶语相向了,由他直接治了病的那些人更是对他感激涕零,听从他的劝导修身养性。    开三亩荒地的时候,张文中午后便从龙口镇回来去地里帮忙,月姑也去了地里,留燕子在家里照看奶奶和曲自然,做饭和料理家事。说是三亩,加上靠河岸的边角地也有差不多三亩半地了。这一日大憨赶着老牛翻地时在一棵歪脖子松树下翻出了一个坛子,不大但是很沉。凌奚好奇的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满满的都是银条!    “大憨哥,冬天你捡野物,现在又捡银子了!”凌奚呵呵笑道。    大憨愣愣的看着坛子里的银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谁把这一坛银子埋这儿了?也没个姓名什么的,还给谁呀?    月姑过来一看,还真是一坛银子!“这么多银子怎么就埋这里了呢?”    三人把坛子放到一边,还得开地呢。午后张文中来了,这三亩地基本上都是野林子,松树,柏树,榆树居多,开荒特别艰难,地下盘根错节,地上树木藤蔓,荆棘密布,要不是老牛力大,真是寸步难行。几人辛苦了五六天,也不过才开出半亩地。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这里土壤肥沃,黑土层厚实,一旦开出来了就是块好地。林子里也长了不少野菜和草药,蘑菇,葛藤,山药,云芝什么的不说,连二十年份往上的党参,首乌都找到了好几株,月姑把它们分门别类的采摘,收好。好些松柏已经成材,大憨把它们砍倒堆在地头,这些可都是好木材,造房子打家具都用的上。    林子靠山那边长了两棵板栗树,有两人合围那么粗,树下散落着厚厚一层栗球,栗球有些发黑了,里面的板栗大多还是好的,月姑剥出的板栗就装了满满两麻袋,算是意外之喜。这么大的板栗树,月姑可真舍不得把它们砍了,便和大憨商量能不能留着它们。大憨自然不会不同意,这么大的板栗树可难得啊,横竖这里已经到了三亩地的边缘,留下这两棵树也无大碍。    四人干到黄昏晚霞满天才收工回家,临上牛车前凌奚想起了那个坛子,“那个坛子怎么办啊?”    大憨和月姑这才想起来那一坛银子,告诉了张文中。张文中看了看那个坛子,“这坛银子应该是好久之前留下来的,不是官银所以不知道确切的年代,但看这坛子至少有上百年了。”    上百年了,又没有线索,怕是找不着银子的主人了,凌奚问张文中:“那这银子怎么办好?”  张文中笑道:“大憨发现的,大憨说怎么好就怎么好。”    大憨没有犹豫的说:“这不是我们的银子,要不还给它埋回土里去。或许将来这银子的主人会找来把它领回去。”    月姑也点头称好,“快埋了它,咱们回家吧,嫂子该着急了。”    凌奚找了个角落和大憨挖坑埋坛子,忽然想到,“修元哥的祖宅在这边,会不会是他祖上埋的?要是那样,他就不愁学堂里没钱用了。”    大憨听了也有道理,“那我们先埋好,明日问问他,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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