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遇

市政府的招标会如期而至，由于是政府的大项目，参加竞标的公司很多，招标会足足开了一天。中场休息的时候，顾盼碰上了许久不见的陈飞宇。陈飞宇见到顾盼很是意外，“顾盼，你也来了？”　　顾盼干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陈飞宇大概是想起她另谋生计的事，问道：“今天是跟哪家公司来的？”　　“GI公司。”　　陈飞宇点了点头，“这家公司挺好的，你最近还好吧。”　　顾盼笑了笑，“嗯，挺好的。”　　陈飞宇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傅总也在，要不我去跟他说声。”　　陈飞宇跟傅楠虽是上下级关系，但也是好哥们，傅楠虽然没有在他面前明说过他们的关系，但是依陈飞宇的聪明，肯定不会看不出什么来。顾盼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刚转身，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飞宇，你在跟谁说话。”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明明是要离去的，可是她却觉得脚下生了根，然后她再次听到那个就算在梦里也挥散不去的声音：“顾盼？”　　她有些恍惚，浑身虚软如浮木，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变成了空气，只留下那个声音，眼泪一瞬便充满了眼眶，眼前的景色都变成浮光掠影，一点一点模糊在视线里。　　许久，意识回归之时，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逼回，然后将它当成一场梦，抬步离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瞬间手臂便被拉住，她停了脚步，转头的那刻，眼里只剩冷漠，“傅总，有事？”　　她的声音犹如冷窖里的冰块，没有一丝温度，傅楠从一开始看见她时的惊喜，在触及她那双冷漠的眉眼时，喜悦一点一点黯淡而去，他松开了握着她手臂的手，仍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你最近怎么样了？”千言万语，他最终也只是说了这一句话，说完，他面露讥色，原来他傅楠也有今天。　　顾盼看着他，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挺好的，多谢傅总关心。”　　远处，莫璟宸和齐嘉志也看到了这一幕，两人走了过来。齐嘉志笑着喊顾盼，“Rebecca，原来你在这里。”　　顾盼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走到两人身边。这样轻微的动作，刺痛了傅楠，傅楠轻蹙起眉，看向顾盼的眼里多了些伤痛。莫璟宸装作没看见，走上前跟他打招呼：“傅总。”　　傅楠瞬间敛了神色，伸手与他握手，“莫总，您好。”　　莫璟宸轻笑道：“其实有件事情一直想向傅总致谢。”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身侧的顾盼道，“顾盼很出色，我代顾盼谢傅总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栽培。”　　他的话轻易地就刺痛了傅楠，傅楠眯起眼睛打量起眼前的人，眼里瞬间多了一丝危险的信号，随即他又敛去所有神色，笑道：“顾盼一直都很优秀，只是难免有时候会任性，毕竟她还年轻，还请莫总多多照顾。”　　莫璟宸笑了笑道：“的确有些任性，这个时间她怎么能跟傅总站在一起，这样的场合难免人多嘴杂，刚才的事还请傅总当作没发生，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傅总不要跟她计较。”　　傅楠还要说什么，一旁的陈飞宇走了上来，“傅总，时间快到了，我们先走吧。”傅楠看了一眼站在对面一言不发的顾盼，终是什么也没说，跟着陈飞宇离开了。　　傅楠走后，莫璟宸看了顾盼一眼，嘴角仍是刚才轻扬的角度，“怎么了？”　　顾盼有些发怔，她有预想过今天会遇见傅楠，也预想到见他时的反应，比如把他当成陌生人视而不见，比如把他当成纯粹的竞争对手保持得体的社交态度，可是预想得再完美她还是漏算了自己的心，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冷漠的外壳下还是那颗悸动的心，看见他时仍会觉得有一丝喜悦，仍会有期待。她觉得自己有些无耻，明明下定决心断干净的，可心里竟然还抱着这些龌龊的想法。　　莫璟宸见顾盼一副怔然的模样看着他，话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句，“今天场合特殊，避嫌也是有必要的。”　　顾盼点了点头。　　下午，竞标会结束。明瑞集团以低于GI一个点的价格中标，这样的局面是莫璟宸等人没有想到的。在这一场无硝烟的战争中，GI中国或者说莫璟宸以失败告终，让莫璟宸不能接受的不仅是结果，还有这样一个微小的差价。为了这个项目，莫璟宸付出了巨大的心血，从计算价格到企划，甚至向美国总部申请了他权限以外的价格政策，这个项目他势在必得，结果却输的这么惨，这样的失败是他从担任GI中国高级副总裁以来从未发生过的。　　从会场出来，莫璟宸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但是周围凝结的空气还是让齐嘉志和顾盼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两人非常有默契地跟在莫璟宸身后，一言不发。只是更糟糕的是，他们刚走出会场没多远就碰上了傅楠，像故意等在那里似的，傅楠看见他们一行，主动走了过来，“莫总，承让了。”　　此刻关乎大义，顾盼心中的那些儿女之情已被她抛到了一边，只觉得今日这一切有些诡异得可怕，傅楠自小在家族企业中耳濡目染，长年与一些虎狼之辈斡旋，早已练就一身圆滑处事的本领，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情势已是如此，不过莫璟宸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他笑了笑道：“不敢当。明瑞以价格取胜，这是我们GI无法匹及的，众所周知，GI公司的产品向来都是以质量取胜。”价格相差如此之微小，若说只是巧合恐怕难以让人信服，莫璟宸心知傅楠早已知道GI的报价，吃了一个闷亏，于是场面上他实实在在狠狠地奚落了地方一番。　　傅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莫璟宸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让他三分又如何。他看向顾盼说道：“晚上我请你吃饭。”　　顾盼拒道：“不好意思，一会我和莫总、齐总还要回公司向总裁汇报。”　　其实向总裁汇报是假，拒绝是真。这次的项目，Kohl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旁观者，结果于他也并不是那么重要，或者他私心里更想着莫璟宸拿不到这个项目。　　竞标会泄露标底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毕，一早顾盼便接到了总裁秘书打来的内线电话，通知她去一趟总裁办公室。顾盼想起之前齐嘉志跟她说让她提防Kohl的事，便留了个神，走去齐嘉志的办公室跟他汇报了一声。　　齐嘉志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道：“你去吧。”　　顾盼点了点头，独自去了Kohl办公室。其实倒不是她害怕什么未发生的事，只是眼下的时间十分敏感，昨天的竞标会刚结束，今天Kohl就找她谈话。　　顾盼走进Kohl办公室的时候，Kohl靠在办公椅上，脸上挂着笑意看着她，似乎在特地等着她。Kohl拥有着标准的美国人长相，体型高大，棕色的头发略微卷曲，深邃的蓝色眼睛，十分的帅气，很难跟齐嘉志口中的色鬼联想在一起。他见顾盼进去，起身走到办公桌的对面殷勤地给顾盼拉开椅子，用略带生涩的中文招呼道：“Rebecca，请坐。”　　顾盼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只是Kohl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仍是站在她的身边低头打量着她。顾盼连忙起身看向他，“Kohl，不知道你找我什么事？”　　Kohl笑了笑，身体略微退开了几步，眼神有些躲闪，手臂挥舞着比划了一番，最后脸上挂着一脸的笑意看着顾盼，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他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夸赞道：“Rebecca，你很漂亮。”　　对于这样直接的夸赞，顾盼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刺耳，但碍于对方是公司的总裁，她仍是客气地用英文回了一句“谢谢。”　　他笑了笑，坐回椅子，这才说起找顾盼过来的正事，“关于这次竞标的事，中标的是明瑞集团，而且是以低于我们1个点的差价中标，不知道你对此事如何看？”　　“莫总和齐总正在追查这件事，您问他们会知道更具体些。”　　“明瑞集团是你的老东家，而且你之前是傅楠的助理，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　　他说到一半，顾盼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Kohl，我不明白您这话什么意思？”　　Kohl双手一摊道：“你知不知道这次竞标失败属于重大失误，如果我把这件事情报告给美国总部，Richard、Geroge都会受到严重的处罚，你也很有可能被开除。”　　顾盼仍冷静自持道：“Kohl，我行得端做得正，明瑞集团虽是我的老东家，但现在GI才是我的雇主，如果我是明瑞集团的间谍，那么此时的我应该是功成身退了，何必还要坐在您的面前。”　　Kohl笑了笑道：“Rebecca，这次的竞标会全程参与的人只有你、Richard还有Geroge，你知道为什么我只找你过来谈话吗？”　　顾盼看着他摇了摇头。　　Kohl笑着继续说道：“当然是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需要你帮我，Richard和Geroge是好哥们，这件事一定是他们联手搞的鬼，只有你能帮我。”　　若不是她全程参与这次的竞标会，知道莫璟宸和齐嘉志为此付出的心血，知道他们势在必得的决心，她一定会信了Kohl的话。她内心早已对Kohl虚假的笑容厌烦透顶，表面仍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Kohl，我不知道我怎么能够帮到你。”　　Kohl以为顾盼信了他的话，满意地说道：“我听傅楠说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而且他很器重你，只要你能找到他们出卖GI的证据，你就立了大功，到时候市场总监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顾盼没想到Kohl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除掉莫璟宸。　　“Kohl，这个证据很难找到，我全程参与其中，要是能发现的话早就发现了，等到现在又能找到什么证据。”　　Kohl笑了一下，连同着眉毛都扬了起来，“你跟傅楠这么熟，如果你想的话，他应该会帮你。”　　Kohl说到这里，顾盼大概已经知道了结果，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