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辰出事

我是被放在床头柜上震动的电话给吵醒的，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下意识地去看睡在隔壁床上的吴世勋，发现他还没有醒。　　清晨的阳光暖洋洋地打在少年英俊的脸庞上，一片光亮之中，他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因为是背上受伤的原因，所以他一整晚都是趴着睡的，这个姿势似乎不怎么舒服，他的眉头轻轻地皱着。　　睡觉都不能开心点？我在心里腹诽着，爬下床将他踢落在脚边的被子重新盖好，而后捏着手机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病房。“怎么了？一大早的让不让人睡觉？”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冲着电话那头抱怨，余光瞥见守在病房门口的保镖已经换了一批。　　“顾以安，我现在在分局的大门口，你赶紧下来看看，出大事了。”许千树难得的一本正经的声音让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这个人一向吊儿郎当，我倒是很少见到他正儿八经的样子。来不及多想，我快步走到电梯间按下了电梯，方才接着在电话里问道，“到底怎么了？有人打劫啊？”　　“说不清楚，你快下来吧，”他很难得的没有与我抬杠，说完之后又有些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做好心理准备。”　　我匆匆走出电梯的时候，发现大门那里已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抬起头看了看表，八点四十，刚好是上班的时间，难怪人这么多。　　我匆匆地向人群当中走去，远远地就听到保安大哥的声音，“我说了几遍了你不能进去，这是上头的规定，我也没办法。”　　“我要见顾以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愣了愣，这个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啊，莫非是……　　我费力地从人群当中穿了出去，却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彻底愣在了那里。　　那是洛北辰。　　一个灰头土脸，浑身血污的洛北辰，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人，只是那个人的身上布满了大面积的烧伤，甚至连脸面都快要看不清楚了。　　“北辰……”我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想要扶住浑身颤抖的他，却发现他的身上都是细细密密的伤口，竟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你这是……”　　“救救我爷爷，”洛北辰死死地看着我，忽然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度大到几乎要将我的手腕捏碎。而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顾以安，你救救我爷爷！”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说完这句话，而后他的身子忽然晃了晃，猛地向下倒去，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却被他带着一起倒在了地上。　　两个人的重量瞬间压在了我身上，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下一秒就看到许千树和宁亦大步地走了过来，将倒在我身上的两个人拉了起来，“准备手术室！”宁亦冲着身后的助手大喊了一声。　　“他怎么样？”我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医疗组的人迅速将他们抬上了担架，而后快步向大楼里走去。“还有救。”宁亦留下这句话之后就匆匆离开了，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我一眼。　　我和许千树虽然紧跟在他的身后，但还是错过了他们搭乘的那部电梯。焦急地等待着下一部的时候，我看到许千树快速地在电话里向秦川汇报了情况，而后一脸严肃地站到了我的身边。　　“到底怎么回事？”我忙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到，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他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我想到洛北辰浑身是血的样子就觉得一阵心惊。 “我感觉应该是爆炸造成的，”许千树皱了皱眉，“不过具体情况还得问宁亦。”　　从电梯上下来的时候，我远远地看到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口亮着红灯。因为异能者和普通人的身体情况有所不同，很多普通的医院都无法处理异能者受的伤，所以IACA在各地的分局都设有自己的医疗组，医务室和手术室配备的设备也都是最先进的。　　只不过异能者本身的身体自愈能力就比普通人要强的多，再加上医疗组的组长宁亦本身是治愈系异能者，因此很多探员受的伤甚至都不需要进手术室就能被治好，我在亚州分局呆了这么多年，也没宁亦做过几台手术。　　可是就在这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先是吴世勋，然后又是洛北辰……　　我抓住一个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护士，焦急地问道：“他们怎么样？到底是因为什么受的伤？”　　护士犹豫道，“我们仔细检查了一下，他们应该是经历了一场爆炸。年轻的那位现在还在抢救，但是那位老人……”　　“老人怎么了？”看着护士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的心里顿时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皱了皱眉，“老人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心跳了，抱歉，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心跳了？　　洛北辰的爷爷他……去世了？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起，我踉跄了两步竟有些站立不稳,还好一双有力的手即使地从身后扶住了我，“你没事吧？”许千树紧皱着眉头。　　没事？怎么会没事呢？　　我想到半个月前还言笑晏晏与我谈笑风生的老人，如今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了，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是洛北辰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是他最后的依靠了啊，怎么会就这样没了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到那个向来冷言冷语内心却比谁都温热的少年，他此时还在生死线上挣扎，若是他醒过来之后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他该怎么办？他该如何接受？　　就像是被人紧紧地扼住了喉咙一般，我有些喘不上气来，护士面露不忍地看着我，轻声对我道：“老人的遗体就在隔壁，我们的工作人员守在那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缓缓地抬起头望着手术室隔壁房间那扇半掩着的门，脚上就像有千斤重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许千树看着我犹豫的样子，知道我素来无法面对那样的场景，叹了口气而后对我道：“我去吧，你在这等着。”　　他走了之后，我浑身无力地靠在墙壁上，手术室上面的红灯散发出刺眼的光芒，跟下面惨白的墙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直直地刺进了我的眼睛里，我有些承受不住地合上了眼睛，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　　我没有亲人，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我的身边就只有秦川，而据我所知他也没有亲人，他的父母和妹妹早在12年前的那场生化危机当中就过世了，因此这十年来我们互相活成了彼此的亲人。后来我们两个人被分配到了海城，认识了外勤1组的人和吴世勋，他们构成了我生命当中的全部。　　因为不曾拥有过，所以我比任何人都要渴望亲情。我无法想象的是，从未拥有过的我便已经感到如此的痛，那拥有之后再失去的痛苦，他该要如何承受？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我睁开眼睛，看到一对修长的腿出现在我面前，顺着看上去，我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的吴世勋。他的手上还打着吊瓶，另一只手拖着吊瓶架，脸色已经比昨天好多了，不再那么苍白。　　“那小子怎么样了？”他淡淡道。　　“还在抢救，”我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你不在，问了保镖之后他们说你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后来艾琳给我打电话说秦川让他们出个紧急外勤，但是她有点担心你，所以拜托我上来看看你。”他走到我身边，像我一样将身体轻轻地靠在墙壁上。　　“我没事，”我深吸了一口气，“你快回去休息吧，一个病人还乱跑。”　　“你不也是病人？”他低头瞄了我的肩膀一眼，没好气道：“我说顾以安，我好歹也是个男人，你能不能别总把我想的那么弱鸡？”　　我苦笑了一下，“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拌嘴。”　　“我知道啊，”他瞥了瞥嘴，垂眸望着我，“所以如果你需要的话，肩膀可以借给你。”　　我抬头看他，眼神直直地撞进了他清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我在他眼睛里的倒影时，我的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视线挪开，嘟囔了一句：“谁需要你的肩膀……”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于是我们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同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只觉得自己的左肩膀一沉，偏头便看到了女孩毛茸茸的头顶凑了过来。“就借一小会儿。”她有些别扭道。而后他的鼻尖不经意地扫过女孩的发，闻到了一阵很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他将目光移向前方，无声地勾起了嘴角。　　吴世勋的肩膀很宽，枕在上面感觉很舒服。时间似乎在那一瞬变得绵密而悠长，阳光透过身后的窗户洒进来，我看到我们俩的影子交叠在对面的墙上，就像是两只互相依偎着的小兽一样。　　吴世勋这个人真的很奇妙。别看他平日里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他沉稳起来却又有些成熟的不像话，我心中的焦虑和不安好像被他的到来冲淡了不少。　　“以安！”秦川的声音猛地打破了手术室外的宁静，我被吓的一个激灵，忙不迭地把脑袋从吴世勋的肩膀上移开，看到秦川，艾琳和南思源三个人匆匆地向我们走了过来，而许千树也刚好从隔壁病房里走了出来。　　看到吴世勋的时候，秦川愣了愣，而后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呦，这不是宇宙大明星本人吗？怎么不在病房里好好养着？”　　吴世勋轻哼了一声，“出来活动活动，怎么，不允许啊。”　　这两个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一见面就掐架这样的场景我已经司空见惯了。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我向前一步插在两人中间，隔绝了他们眼睛里的电流，而后冲着秦川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啊？”　　秦川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我们三个去了一趟城西洛北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