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颜苓回到客栈的时候,刚好看到隋城城主也来了,看那样子应该又是来找沈晨的。  颜苓不喜欢这个男人,总觉得他那人畜无害的笑意下藏着许多的阴谋诡计。前世她虽然只在大凉国宴上与他有一面之缘,但她在后来却听说了他的许多事情,而那些事情也正是如传言那般“隋城城主,带笑猛虎”。  既不想与他正面交流,颜苓便想躲着他,欲待他先进去之后自己再进去。可是那本来挥着玉骨墨竹折扇的人却猛地向她的方向转头,此刻躲已经来不及了,颜苓只得装作才发现他的样子浅笑。  看到她的那瞬间,隋城城主墨玉般的眼中划过一丝讶然,既而笑意翩然,正欲向前的步子也在此时停了下来,俨然是在等她。  这时再不向他打招呼已是说不过去了,颜苓硬着头皮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微微行了一礼。  “见过城主。”  隋城城主既也没有端着,也没有让她不要行此虚礼,只是淡淡道:“你是他带来的那个医女?”  此人口中的“他”,颜苓明白是谁,恭敬地回答:“是。”  隋城城主手中的折扇摇的愈发风流,笑容有些高深莫测,他仔细地注视着颜苓,道:“想不到……”  后面便无言。  颜苓有些好奇他想不到什么,却因着身份也不能开口询问,只是缓缓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隋城城主了然,随口一句:“想不到竟是先遇到了你,我本是有事找你家将军的,既如此,那苏某就同姑娘一同去找沈兄吧!”  “是。”  出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沈晨身上的伤好些了没,颜苓也要去看看他,便在前面带路。  “城主这边请。”    不愧是长年在沙场征战的人,沈晨受了那么重的伤,除了面上有些苍白之外,颜苓根本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适。  看到颜苓和苏子卿一同进来,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只是淡淡地招呼。  “坐。”  苏子卿也不见外,跨步到沈晨手指的方向便坐下了。  颜苓没有坐,她觉得有苏子卿这个外人在场,不好对沈晨太过放肆,毕竟他是将军,自己只是他口中的医女。略微思考了一下,她便走到沈晨斜后方像个丫鬟一样站着。  她的这个动作倒是让一直风轻云淡的沈晨狐疑了一下,她今日怎的这么乖巧?不由得睨了她一眼,又继续不紧不慢得拿起桌上的青瓷茶杯品茶。  他的这一睨虽然短暂,却被一直盯着她看的颜苓捕捉到了,并由此引申出了许多沈晨自己都不知道的意味。  他看了我了!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听话,特别懂事?还是心疼我站着?那我要不要坐下,免得他心疼?  纠结了一下,颜苓又自顾自地低头坐到了他的另一侧,被她隐藏起来的面颊早己经红的跟熟透了的苹果一般。  沈晨端着茶杯的手停住,苏子卿摇着折扇的手攸的顿住,连空气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僵住了。  也还是苏子卿反应快,他将手中的扇子一收,端起面前的茶优雅地品了一口,赞叹道:“嗯,好茶!”  沈晨也接话:“这是我在楼城时的一个朋友送的,还有一些,若是城主喜欢,我等会取一些,城主带走便是。”  “那就谢过沈兄了。”  “区区小事,何谈谢字。”  那两人若无其事地寒暄,颜苓却有些如坐针毡,时不时用饱含情意的秋眸,默默地看着沈晨,并且愈发觉得这个隋城城主苏子卿有些碍眼。  她的情绪沈晨早已察觉,却也不动声色,继续悠闲肆意。  突然,苏子卿大笑:“沈兄,这是六月的天吗?”  沈晨看了他一眼。  苏子卿继续笑着说道:“那为何苏某觉得脊背有些泛凉?哈哈哈!”  话中的取笑意味让坐着的两人都品了个明白,沈晨不置可否,颜苓却愈发不满。  这个隋城城主,怎的这样没正经?  直视着苏子卿,颜苓用清清亮亮的声音问他:“不知城主今日来找我家将军有何事,如若无事,我该给将军换药了。”  言下之意就是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苏子卿见颜苓似乎真是较了真,便也就不再逗她,只是唇角的笑意依然掩饰不住。身子已转向沈晨,带了几分正色道:“实不相瞒,沈将军,苏某今日来还真是有一事与将军相商。”  沈晨还是那副姿态:“何事?”  但见苏子卿打开折扇摇了摇,没有立即说。  沈晨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顾忌到有颜苓在场,有些事不好明说。他朝颜苓的方向看去,立即瞧见她也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看着自己。收回视线,他对苏子卿说道:“城主但说无妨。”  “这……”苏子卿有一瞬间的迟疑,片刻他便想通,既然人家沈将军都不在意,他又何必顾忌那么多呢。  “不知将军可知道木秩?”  沈晨有些讶然,不知他怎么会提起这个人。  “略有耳闻,却未曾谋面。”  一旁的颜苓听的云里雾里,谁?木秩?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苏子卿也不意外他的回答,接道:“虽未与木秩谋面,想必将军却是与其父楚国骠骑将军木扬威是老熟人了吧!”  沈晨点了点头:“战场上见过几面。”  木扬威是楚国的大将军,自己带兵与楚作战时总是会与他狭路相逢。虽然他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不过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木扬威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军事人才。  苏子卿将手中的折扇收起来,一只手搭在桌上,静静地看着沈晨:“那不知将军可知道木扬威的儿子木秩天生残疾,自幼双腿不能正常行走,须得以轮椅代步。”  沈晨点头。这些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将军。”  苏子卿神色肃穆,惹得一旁事不关己的颜苓都不由得认真听了起来。  “木秩他来隋城了!”  沈晨微微眯了眯眼,语气从容而不失严肃道:“什么时候的消息?”  “就在我来这里前的一个时辰,听属下说有疑似木秩的人出现了,我就派人去证实,结果……”  “结果没找到人?”  沈晨又恢复了那份从容,甚至还带了些嘲讽。  “是。”  苏子卿倒也不尴尬,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失职之处。  沈晨淡淡笑了笑,也不再继续给他难堪。他用手探了探桌上的青瓷杯壁,对着颜苓道:“颜姑娘,这茶有些凉了,烦请你去问小二要些热水来,再重新冲泡一壶。”  颜苓猛地一愣。  颜姑娘?他何时这么客气地叫过她的名字?  颜苓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真是的!想要支开她就直说嘛!非要叫什么颜姑娘!搞得自己感觉不要太奇怪!  “是,将军。”  虽有些小小地不高兴,但她还是不情不愿地出了房门,还顺便替他们关上了门。    果不其然,等她带了热水回到房间的时候,苏子卿已经是一副起身欲走的模样了。她拎着热水站在门口行礼:“恭送城主。”  苏子卿向门口走来,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颜苓,出了门。  待听的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颜苓就要关门,却被沈晨出声制止:“行了,热水就放在这里,你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  听他的才有鬼!  颜苓不紧不慢地将门关上,一步一步地走到桌子前将手中的热水壶放下,转身挑衅地问着已经立在窗前的沈晨:“你方才说什么?我近来耳朵不好,没听见。”  沈晨没说话,他是真的愣住了。  今时今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哪怕是当今圣上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个颜苓……  沈晨眯着好看的凤眸细细地打量她。  落日的余辉下,他逆着光,颜苓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也能感觉到屋内的冷凝,这倒真是应了苏子卿说的那句脊背发凉。只不过,苏子卿是在开玩笑,而她却是自己作死地感知到了。  颜苓大着胆子告诉自己他是阿晨,阿晨对她很好,不要怕,可是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她一边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地倒茶,一边笑着说道:“热水来了,要……不要喝些热茶?”  该死的!怎么声音也在抖?  “呵!”  沈晨也许是怒极反笑,他缓缓地从窗前移开,来到她面前,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拿起拿起桌上那斟了热水的茶杯,然后……捏碎。  真的是……捏碎了!  做这一切动作的时候,沈晨自始至终都是在注视着她的,捏碎杯子的时候眼也不眨,甚至还嘴角还牵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沈晨将碎了的瓷杯渣随意扔到桌上,语气淡淡道:“现在……可以走了?”  “这……”颜苓瞠目结舌,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杯子渣,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门外!  这反应在沈晨的预料之中,除了微微诧异于她跑的速度之快以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倒是一直在暗处保护的十三和林珂对望了一眼。  “怎么了?”林珂小声问。  十三说出自己的疑问:“主子怎么变了?他以前吓别人都是让那人得点颜色,现在吓别人怎么搞自残了?”  事件主人公那被热水烫了的手一抖。  默默在说着自家主子八卦的十三感觉一阵杀气袭来,正要再说话,却被林珂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十三不明所以,林珂只得用眼神告诉他:十三,兄弟我可是在救你的命啊!    沈晨看着大打开的门,缓步移到门口,将门关上。关到一半时,突然冒出来了个小脑袋。  颜苓拼命往里挤:“关什么门啊!我还没进来呢?”  惊讶之余的沈晨松开了握在门上的手,而在门外害怕关门的颜苓由于用力太大一下子扑到了沈晨身上,将他抱了个满怀。  紧紧地抱着沈晨,颜苓庆幸,还好还好,没跌到地上。  这时,她头顶响起了沈晨咬牙切齿的声音:“颜苓,我真是想不到你的胆子居然这么大!”  此刻,躲在暗处保护的两人,嘴张得能吞下一颗鸡蛋。  将军,我们也没想到啊!  然后,两人默默地站了老远,应该是怕血溅到他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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