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身边有个名唤悠悠的死士,她擅易容,是个使暗器的高手。 晋王与彩阁巷口相撞,加之有亲卫军在旁,悠悠不敢露面,待看清楚他们的去向,赶忙想法子通知徐皇后,皇宫没那么容易进,耽搁了好些时间。 徐皇后得知情况后,原本想着可以继续原先的部署,不过要变更些细节,奈何又有人来报——太子出宫,去往郝宅接青唐翁主回宫。 徐皇后只能忍痛放弃全盘计划,并让宫里的假晋王提前暴露身份,若只做些偷窃之事,难免叫人起疑心,唯有赴死才能证明——他的冒充顶替和他的以身犯险,是成正比的。 好在那人足够听话,一切照她的意思去做,末了血溅当场。 先前陪“晋王”从金陵回来的一干随从,全被押去大狱严刑拷打,各个都说自己是冤枉的,并不知晓王爷是假冒的。 都是些伺候人的无辜仆役,哪能参与背后的阴谋。 思画明白徐皇后的计划,但不懂她顾虑什么:“奴婢有一事不明,为何娘娘不将错就错,即便太子带了真晋王回来,也不能说明太子同此事无关,加上娘娘有朝臣的煽动之言,太子总会惹人怀疑。” 徐皇后鄙夷地看着思画:“说的轻巧,倘若太子以易儿同样是假冒皇子为由,罪犯欺君,更伺机杀了易儿,本宫哭都没地儿流泪!”她咬牙切齿道,“本宫要的是万全之策,绝不能出半点纰漏。”如果晋王遇害,会叫她生不如死,“太子是元后之子,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本宫不可能轻易与他公开对决。” 思画说主子辛苦:“奴婢瞧太子的样子,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若不是东宫戒备森严,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徐皇后当然想杀人不见血,借刀杀人更好:“回头拿些补品送给楚王和赵氏,他们才失了孩子,肯定心里不舒服。” 思画道诺:“奴婢省得,想那赵氏真是倒霉,偏偏赶在陆太妃回宫时出了这事,如若不然,以圣上的意思,定是让赵氏成为楚王妃,翁主也不好意思抬头做人了吧。”说着,又好奇起来,“娘娘以为赵氏可曾真的有孕?” 徐皇后还沉浸思考于以后如何对付太子上,听了思画所言,难免觉得聒噪,她横眉怒眼道:“你若有兴趣,明日便去楚王府里伺候得了!” 思画连忙跪地求饶道:“奴婢是见娘娘心情不畅快,才想法子让娘娘分些神……”说着,跪行至徐皇后腿边,轻声宽慰,“主子,晋王日后定能知晓主子的用心良苦,他会替您完成心愿的。” 一提起晋王,徐皇后的面色缓和了许多:“希望他也有那份成就大业的心思,本宫再多的辛苦也是值得。” 思画不住地点头说会的:“娘娘且放宽心,会有那么一天的。” 六皇子出生时逢各地大旱,国师说他属火命,于命理一说,皇帝是半信半疑。 六皇子在宫里磕磕绊绊活到九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那年冬天他和五皇子在太液池玩耍,不知怎的,两人一起掉进水里,虽被宫人及时捞上来,可五皇子发烧三日,成了痴儿,他却安然无恙。 那会子谨嫔还是贤妃,又有一个当太妃的姨母,怎愿轻易饶人。 谨嫔参选秀女的时候,皇帝已经立了徐氏为继后,而她一入宫便居嫔位,已是破格的封赐,她生下五皇子晋为妃,愈发感叹时运不佳,与后位失之交臂,日日看中宫不顺眼,时时想取而代之。 唯一的儿子被皇后之子害得痴傻,她大闹椒房殿,要为五皇子讨回公道。 皇后就是皇后,不容妃嫔冒犯。 此事动静不小,加之有国师在旁说六皇子成年前,不宜留在长安,皇帝迟疑了。 最终结果便是封了六皇子为亲王,于第二年开春时去往金陵,贤妃冲撞中宫降为嫔,封号改为谨,希望她牢记自己的过失。 *** 太子出宫后,有人去椒房殿禀告,太子回宫时,走的是皇宫东面的银台门,没有泄露半点风声。 彩阁本来想直接回长乐宫,奈何晋王头上的伤拜她所赐,于情于理都要当面同皇帝解释清楚。 诏狱那边问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皇帝还在气头上。 帝王总多疑。 他们一起给皇帝请安,年近半百的皇帝吃过一回亏,这次怎会轻易相信,甚至有些怀疑太子的居心,毕竟午膳时候,那样的大好机会,刺客没有动手,偏在太子离开后,于大庭广众之下行刺,实在有悖常理。 现在带人回来,会不会是立功自赎的行径。 晋王跪在地上说:“儿臣让父皇担心了,实属不孝。若是父皇不相信儿臣,便让儿臣返回金陵,此生不再踏入长安半步,儿臣会像往年一样,在功德寺诚心替父皇、母后祈福,更会诵经烧香,以佑黎朝永世昌荣。”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便没有做父亲不惦记的,难免想到晋王临别前,在玄武殿敬香,高香一尺多长比拇指还粗,他小小的年纪亲力亲为,结果插进香炉里的时候,没放稳,他又下跪磕头,抬头时香倒了,燎到了发际处,留下块疤。 那会子他哭着同皇帝说——是儿子心不诚,没有认真为老祖宗祈福,所以才被老祖宗惩罚。 皇帝沉默好一会儿,才叫平身:“这些年你在金陵可还安好?” 晋王起身,垂眸道:“儿臣在王府后的空地处,种了一大片向阳花,花开时节,无不惦念父皇。” 是了,皇帝喜欢向阳花,因为宸惠皇后喜欢,此事也只是晋王小时候,皇帝随口一说,他却一直牢记于心里,假晋王应当不会知晓。 “回来就好。”皇帝对太子和晋王一同回宫,仍保持多疑的态度,“你们三人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彩阁饿了,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声响。 皇帝循声看她,晋王先道:“儿臣同翁主午间时候未曾用膳,现下儿臣也是饿了。” 皇帝便让内监传膳到西暖阁。 太子单独留在东配殿,将他知晓的来龙去脉同皇帝禀告,自然没有忽略彩阁揍晋王那段。 皇帝心疼晋王,忍不住敲桌案:“你的这个准太子妃,还真是会惹事。想你母后温柔端庄,青唐是她的外甥女,除了长得有几分相像之外,其他竟是一点儿都比不上你母后。” 太子没有赞同皇帝的说法:“表妹她很好,非常通情达理。” 皇帝怎会容人质疑,可想到自己年轻时候,便有些理解太子,说你喜欢就好:“横竖以后是你的妻。” 太子横了心,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假晋王行刺一事,儿子觉得宫里定有内应,若非今日表妹阻拦了六弟回宫,宫里这个假冒的,未必会狗急跳墙急于行刺。” 弑君不是儿戏,怎会没有周密的计划和不要命的同党,皇帝道:“你继续说。” 往日即便有再多对太子不利的传闻,他都一力承担,很少在皇帝面前自证清白过,然而这次事态严重,无意中还牵连了彩阁,他不得不据理力争一次:“父皇也看到了,假晋王与儿臣这两日是何等的其乐融融,午膳时更是与儿臣交头接耳,若是六弟未出意外状况,随后跟着回宫,那会是怎样的情况?旁人定会认为假晋王是儿臣指使过来的,届时他又刺伤父皇,儿子当真是百口莫辩。”有些话他不能言无不尽,比方说弑父谋位一类的,彼此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就变味了。 “看来是有人不满朕,不满朕封你为太子。”帝王家的亲情淡泊,兄弟情谊更是弥足珍贵,皇帝也是于刀光血影中继承大统的,先帝有九子为王,最后只有四个长命,“想来,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太子说只是猜测:“儿子已经是太子了,根本无须找人来冒充六弟,造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孽。”太子稍作迟疑,表达自己没有残害手足之心,“儿子去找表妹的时候,表妹说被她打的人长得像晋王,那时六弟仍旧昏迷,未曾表明身份,若是儿子不想留有后患,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还要继续听么,皇帝年迈却不傻:“宫里想要害你的,左不过几个皇子,连带他们母妃也有嫌疑。” 谁都有可能,谁都能洗脱嫌疑,事到如今,太子不愿再给他人谋害自己的机会:“请恕儿子大逆不道。”他一面说,一面撩袍跪地,“儿子方才去找表妹的事,宫里只有母后一人知晓,随后便发生假晋王行刺之事,这不得不叫儿子怀疑,加之六弟也是中宫所出,倘若儿子因此被废,日后朝堂之上,必会有朝臣谏言——六弟为储君之选。” 皇帝额头的青筋欲显,幸亏这些话由太子亲口所说,若是别的皇子,皇帝定会治他一个谬言罔上之罪。 皇帝此生做过许多看似深思熟虑,实际却过于仓促的决定,首当其冲的便是听从完颜太后的话立了继后,若是那会儿在再等等,等来年大选,立陆太妃的外甥女为后,那么今日的太子,是否能够得到更多的庇佑。 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感觉自己苍老了许多:“即便是皇后所为,她也不会承认,再者,你能猜测是人陷害,换言之,会不会是别的妃嫔暗中作梗,好让东宫和中宫鹬蚌相争?” 倒也不无可能,只是太子首先联想到徐皇后,显然他已有心计:“母后暂不知六弟回来的事。”他抿了下唇,思量这样做的可行性,“儿臣有法子,便不知那个刺客的尸体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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