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扶离去后,宁嫔回到内堂,对墨扶的话颇有些头痛,夕雾给添了茶:“主子也莫要担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奴婢瞧着那墨掌印虽然不近人情了点,但对咱帝姬还是不错的,您瞧没瞧见那牡丹舄,哪是寻常人家的玩意,就拿长公主来说吧,也未必见得有那福气。” 宁嫔一手端着额头,颇有些为难,如今算是骑虎难下了,跟司礼监做交易,不舍了典熙哪来毓祐的坦途,“他倒是真有心,就别为难我可怜的孩子,唉,倒也是我糊涂,一个阉人,能给小熙带来多大的福分,你说,小熙以后还不得恨死我这个做娘亲的?年纪轻轻给她指了婚,让她这辈子守活寡?” “主子快宽宽心,小帝姬明事理,不会责怪您的,再说那墨掌印,不看下半身倒也是个齐全的人,红口白牙也算得上俊俏。”夕雾也不晓得自己的话能给宁嫔带来多少安慰,其实她们自己人心里都清楚,墨扶若真是上下齐全人,又有着这样的手腕,哪里轮得到典熙,保不准就指给哪个公主郡主了。 “虽说是如此,可我这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再怎么也算不得男人,小熙今后………多委屈。”宁嫔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一直深皱着,从把典熙送出去那一刻起她就后悔了,可如今那头认真起来,想反悔怕是静怡轩所有人没好果子吃。 那墨扶看起来好说话,拿捏起人来简直就是打在“七寸”上面,想必反悔就是天丁震怒。 典熙是个没大心的,捧着宝匣回了房,麻溜的蹬掉了脚上的靴头,迫不及待的换上了新舄,新鞋精致绝伦,简直比得上她所有的宝贝,典熙平躺在床上把脚抬的高高的,看着上面两块玉石旁的流苏垂下来,荡起浪式的纹路,新奇又好看。 荆白进来看见自家的公主玩的不亦乐乎,把手里的小簸箕放在一旁,打趣道:“这如今咱静怡轩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您瞧瞧这里里外外的,都换上了,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感觉梦似的,您说这司礼监掌印真有那么大的权利?” 典熙小心翼翼的把新舄放在宝匣里,安安稳稳的放在床头:“这个我不晓得,但我倒是觉得厂臣的本事大,他答应的就无不办到,荆白,你知道吗?今儿厂臣还答应我说,让我去乾清宫过上元节呢。” “哟!”荆白连忙靠过来:“这可不是说着玩玩,那乾清宫是什么地方,咱主子都没去过过上元节,就头一次还是皇上法外开恩,这回连您也能去?“ 典熙歪着头努着嘴:“这倒不清楚,但既然厂臣答应了就会办到,这十二监都在他的掌控下,总之他办事我是很放心的。” 荆白抿着嘴笑:“这要是碰见三公主就好看了,咱们皇子把她的绣鞋扔进了太液池,结果您又穿着这么精致的衣裳去,三公主看见脸可不要气绿了。” “三皇姐与我年岁差不离,但要什么有什么,这点玩意在她面前不是小巫见大巫了?”说起这个典熙心里就有些个不平。 “奴婢瞧着,三公主的玩意不过是图个好看,真正上的了大堂的还得是司礼监的东西,您哪会回瞧见容妃娘娘在三公主脚上镶那么大块的玉石,这等手笔,也就司礼监的那位拿得出。” 听了这话典熙心里跟浸蜜了似的,大燕朝一共四位公主,她排老幺,长公主纯禧帝姬典英是当今皇后所出,长她六岁,作为长公主端庄大体自是少不了,而且皇后宫里的教导严,她那位皇长姐她见过不多回,管教嬷嬷不离身,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声音大小都有规定,行步的长度也有规定,打小就被束缚在条条框框里,那就是个规板的人。 二公主温敏帝姬典思则比长公主活乏多了,因为上头有皇长姐顶着,万事不用她强出头,露个面就行了,可好事从来没少过她的,她从小是个伶俐的人,一张小嘴能说会道随她母亲舒妃,比她五个哥哥还要受皇帝喜爱,还没及笄就哄的她皇帝爹爹划了汝阳那么个地界做封地,如今温敏豆蔻年华,正是挑驸马的年岁,有了封地给温敏撑腰,朝中大臣的儿子手扒拉着挑,真真是羡慕死人了。 再往下数就是和典熙同等年岁的婳宜帝姬典媛了,生母容妃,大概也是因为年龄小的缘故,再加上她也不怎么露面,所以基本上哥兄弟姐妹里都把婳宜当做最小的皇妹来看,实际上她比婳宜小几个月,婳宜夏季生,她是腊月,大雪袍天的日子,静怡轩还地处皇城西北角,连个拜喜的人都比婳宜出生的时候少,听上去就冷清,倒注定是个被遗忘的皇女。 婳宜心眼小,睚眦必报,几个皇兄不和她一般计较,两个皇姐在小来小去的事儿上也不同她一般见识,倒是典熙和婳宜同岁,总是会有个摩擦,闹得咸福宫也不待见她们。 针工局和巾帽局的人隔天就来丈量她的尺寸,这静怡轩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典熙每次在西厢里睡醒都觉得不真实,针工局的人拿着皮尺和石灰棒围着她作量绕来绕去,从膀宽到身围身长,一边说一边指挥旁的宫女一一记下,来的是两个手脚麻利嬷嬷,带着两个宫女,一边说一边絮叨:“这帝姬和皇子身形长的这样快,隔几个月就得来一次,不像长公主那边,窈窕的身形长的差不离了,这局里都有尺寸,长公主要什么差人来知会一声就行啦。” 宁嫔坐在上座伸着脖子瞧着,两个孩子拉扯这么大可真不是容易事,“可不是,本宫也有阵没见长公主了,长公主今年及笄了吧?” “哎哟,可不是嘛,二八的年华,正是指婚的好年纪,这不今年的上元筵就要长公主出席给指婚么?”嬷嬷也是碎嘴子,和旁的人扯来的闲话拿出来说。 “已经十六了吗?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呢,感觉上一次见她好像才是前几日的事儿。”宁嫔道。 夕雾从堂外进来,手里捧着几个锦囊钱袋,“可不是,上次还是陪主子在坤宁宫时候见过,当年长公主......也大概就十二吧?虽然年龄小,但看上去可端庄秀丽的很,吃食也是端端正正的猫样,不多也不少,东西也是精精致致的,看上去是一根发丝都乱不得人。” 帝王家的礼仪对于女子的约束似乎就只有端庄温雅,恪谨恭敬,打磨了一个孩童最应该有的烂漫,强行把人束缚在各种礼仪规制的条条框框里,似乎圆滑处世才是宫规的终点。 “好嘞,齐活了。”那嬷嬷将皮尺重新在手上缠好,典熙瞄了一眼毓祐,他装的辛苦,不过倒比上次强多了,毓祐上次和墨扶联手在皇上面前上演了一场“疯戏”,回去嗓子都喊哑了,害的福鑫大半夜去领胖大海给他泡着喝。 宁嫔连忙招呼夕雾把钱袋送上,劳人家跑一趟不能白跑,这是宫里打赏的规矩,正值年下,分量还不能轻了,两个嬷嬷推辞了一番也大模大样的收下了。 两个嬷嬷走之后,毓祐又恢复如常,夕雾赶忙把门扉都关好,容得毓祐歇乏一会儿,自己便去翻弄铜雀衔鱼熏炉里的炭火来,毓祐大躺在一旁的暖炕上随意抹了一把刚刚流下来的口水,皱了皱眉头:“怎么个装法都是遭罪,上次喊破了喉咙,这次弄污了前襟,幸好刚才那两个嬷嬷瞧不出来,光顾着扯家常,真心不能再这么将就下去了,我都觉得有些恶心了。” “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千万别功亏一篑才好,娘亲也万不得已,为了保全你和小熙。”宁嫔掏出帕绢给他擦拭。 “祐儿知道娘亲苦衷,忍辱负重者才堪大业,师父前儿日子托人送来的书籍孩儿也在仔细研读,虽然未在适时的年龄进入太学,但也不能辜负母亲的嘱托,等到和他人见真招时,不落下风才好。”毓祐说道。 “墨掌印送书来了?”宁嫔疑了一声:“什么书?说来给娘亲听听。” “回母亲,有《韩非子》、《中庸》、《大学》,本来还有《论语》,但孩儿《论语》已经熟读于心,就放置一旁未在看过,倒是《韩非子》思想犀利文字峭刻,有些难以理解,太平和合的《中庸》适用于盛事之年,反而同法家的思想有些冲突。”毓祐一板一眼说道。 “你说这些为娘的是听不太懂,倒是《内训》、《女则》懂一些。” “如今咱们皇子也开始看些四书五经了,虽然开蒙晚些,但奴婢听旁人说起前朝的黄柏翁,也是十岁后才识字,最后还不是成了名垂千史的才子。咱们皇子后发制人,一定也 能行。”夕雾拨拢着熏炉里的碳灰,重新把白骨碳添在炉子里,那白骨碳易燃,但灰大,烧出来发白,所以才叫白骨碳,放在熏炉底层引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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