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⑨章

叹了口气，停了一会儿，他才继续开口。　　“那天，天还没亮，我就出门了。其实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没有目的。就是随便找了个方向一直走，也不管今后会怎么样，反正不是活着，就是死去。对于我来说，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就那么走着走着，我朦胧中听到了一阵挣扎声。当时天还没有亮，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我是摸黑朝着那里走过去的，过去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害怕，或许我下意识的是想找个解脱。走近了以后，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个刚刚死了的女人，身子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她似乎前一秒才刚咽气，我甚至觉得她死前看了我一眼。”　　陈磊在回忆，说到这里时，他忍不住的闭了闭眼，舒眠悄悄的呼了口气，摸了摸觉得发凉手臂。　　“说不清那是个什么感觉，明明去的时候，没有一点害怕，直到看见了这些后，胆子才像是重长回来了一样，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要跑，要回家，躲到屋子里再也不出来了。只是我反应过来时，一抬腿，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就在同时，有一个女人突然在耳边说话，她让我带她离开。我到处都找不到说话的人，终于才确定，说话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我害怕却跑不了，最终只能勉强答应了。我听从那个声音的吩咐，将眼前的女尸拖了起来。也多亏了我从小干活，人长得比同龄人高，力气也大，才能刚好拖动。就算那样，回到家附近时仍旧累的要死，我听她的话，将她埋到了我家附近的一棵大槐树下，就回了家。回家后，天刚亮，没有人知道我曾离开过。自此，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家里都是烂摊子，还带了一个女鬼回来。”　　说到这里，他笑了，脸上居然有着淡淡的眷恋和怀念。　　“可是，事实上，与我想的恰恰相反。她说她叫冯颖，我除了在她死的的时候见过她的尸体，却再也没有见过她，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她没有像人们口中说的厉鬼一样来害我，相反，她一直陪在我身边，帮助我，和我说话，听我诉苦，从来都不会嫌弃我。而且在听闻我父亲的事后，为了感谢我，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个工地管事乖乖的把钱赔了，给的比原先还要多……呵。随着我一天天长大，冯颖在我的生命中变得越来越不可或缺，甚至比我真正的家人还要重要，慢慢的我发现，我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情愫……”陈磊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难以言表。　　“之后呢？”舒眠不自觉的问出口，说完又觉得有些突兀。　　陈晓坐在一旁，也是一副呆滞，看来就连他，也并不知道这些。　　“之后，我做了一件错事……”陈磊又继续，脸上满是颓然和后悔，似乎刚想一想，都会让他万分痛苦。　　“在冯颖的帮助下，比起从前，我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可是急切的想要和贫穷脱离干系，让我越来越急功近利。”　　“生意场上，瞬息万变。而我，又没有特别的天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他痛苦的低下头，用手搓了搓脸。　　“就在那时，我的公司倒闭了，苦心经营，得到的一切全部灰飞烟灭。我仿佛又预见了小时候的生活，当时想来，比让我死了还要不如。冯颖任然在温柔的安慰我，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反而将她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哭着求她帮我，我说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可那一次，冯颖却很长时间都没有理我，我甚至以为连她都离我而去了。我彻底自暴自弃，每日醉生梦死。”　　“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一天，我才终于又听到了她的声音。我欣喜若狂中听见她问我，是不是为了财富真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甚至于我的婚姻，我的子嗣。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我想到了自己，我怨恨父母生下我，却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那么如果又要回到食不果腹，我又为什么要生另一个我出来呢……”　　说完他笑了，却比哭还要难看。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冯颖。在我答应了她愿意付出这些来换取我想要的后，我正真看见了她，她真的和我童年依稀的记忆中一样，美丽，温婉。我说不出心里有多高兴，仿佛那一瞬间，除了她，什么都不重要了。可冯颖的眼神看着我，却太过冰冷和悲伤，没有了从前的温柔和可亲。她只是盯着我，让我永远都不要后悔。说完这句后，从此再无音讯。”　　“看起来，陈先生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秦毅意有所指，财富，名声正是此时的陈磊所拥有的。　　他并不否认，却也不见得有多心满意足。　　“是，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自从冯颖消失不见后，我整个人就像走了大运，遇到了一个又一个贵人，公司起死回生，生意一帆风顺。”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结婚？”舒眠不自觉的插嘴。　　陈磊看了她一眼，自嘲的一笑，“谁知道呢，当时我一心想着冯颖，对于结不结婚根本没放在心上，我甚至想过，只要她一直在我身边就好，哪怕我再也见不到她，只要能听到她的声音就好……我愿意这么过一辈子。”　　他叹息：“可冯颖消失了，我不到她了。之后，生意越做越好，遇到的女人也越来越多，我主动接近的，或者主动凑过来的，数都数不清。渐渐地，我失去了活着的目标，心底想开了个口子，满是空虚。我不知道，就这么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我身后的一切财富，在我死后，又要怎么办，我想要一个继承人．．．．．可我立马想到了那个承诺。可我又想，冯颖已经消失了许多年了。我甚至怀疑，她真的出现过吗？试一试又有什么关系，如果她真的存在过，或许就会来报复我了，这样我还能再见她一面。于是，我很快就找了一个各方面都很适合的女人。认识，谈恋爱，很快就谈婚论嫁。我心惊胆战，又满怀期望的娶了她，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颓然的笑着：“我以为生活真的正常了，或许以往的一切真的只是个梦。可就在我的妻子真正怀孕了之后，恶梦才算开始了。”　　“她死了，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突然一起死在了这个家里，没有任何的征兆。医院检查说是猝死，可我知道，那不可能，她的身子一直很好，怀孕了以后，我对她更是照顾有加，怎么会猝死。紧接着，之后，但凡我接近的女人，接近我的女人，都无一例外，全都离奇死亡。”　　他停了一下，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激昂:“我知道，是冯颖回来了。一定是她做的，我叫她，找她，却无济于事！”　　“所以，你做了什么？”秦毅眉头微皱紧紧看着他，厉声追问。　　陈磊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我找了位像先生一样懂行的人，想要破解当初的那个交易……”　　“他是怎么教你的？”秦毅又问。　　陈磊这次却有些吞吞吐吐的，“那位让我将，将冯颖的尸体从树下挖出，将尸骨压扁，助以五行阵法，重新镇压在房子下，将头颅放在房间内，这样就可以既留下气运，又打破诅咒，而且，冯颖的魂魄会永远在我身边。”　　舒眠哑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大抵，在陈磊心中，最重要的只有他自己，不论是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都只是以自己为中心，挡在他面前的，不论是爱着的，还是曾经爱过的，都可以随意弃置，任意处置。　　天色暗了下来，大厅开了灯，幽冷的灯光此时清晰的照亮屋子里每一个角落，让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陈磊低沉疲惫的声音依旧，舒眠却开始觉得难以入耳。　　“我本以为这样之后，一切就能结束。我知道对不起冯颖，我想过会为她重新立碑，我可以找人将她供奉起来……可没等这一切实行，我就发现，事情远没有结束。从那以后，我再也无法脱离这栋房子……我重新去找冯颖的尸体，却发现……却发现，她的尸体不见了。”　　“每当我想要卖了这栋房子时，总是在最后一刻突然反悔。每次白天离开了，晚上就会不顾一切的想回来。从此，不止和我有关系的女人，甚至但凡进来这屋子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幸免于难。”陈磊一脸急切的请求。　　“你说没有一个女人能在这个屋子里幸免，那许姨呢？”舒眠突然问。　　“小许？”陈磊一愣，笑道:“小许不一样，她和我也算是青梅竹马，小的时候就和我是邻居，我想冯颖一定是因为知道她，所以才没有伤害她。”而且，小许有时真的很像冯颖。　　他甚至有时觉得，冯颖就在小许身上。　　“这就是全部了。”陈磊说完了，像卸了重担一样，瘫坐在沙发上。　　“我还有一个问题。”秦毅说：“帮你的人究竟是谁？”　　陈磊一怔：“他说他姓尹，未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