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的小湖旁聚集了一群人,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合力搬开一块长条状的大石头,石头被丢在湖边草地上,侧面露出几个鲜红的字样,围观的下人连连后退,不敢上前仔细看。    何氏已经被扶到了湖畔的小亭里休息,她身边只有一个大丫鬟,名□□霖,春霖浓眉大眼,五官算得上端正,却不能算美人,但是她在何氏身边伺候多年,俨然是院里的二把手,不过她管着的是何氏的妆匣银钱,这是另一个大丫鬟秋霜不能比的。    何氏捂着胸口十分难受,面色苍白如纸,春霖叫来小丫鬟送来一壶安神茶,服侍何氏喝下,何氏这才吐了口浊气,颤抖道:“那湖里是谁?”    春霖脸色一变,顿了顿,迟疑道:“婢子昨日见秋霜仿佛就是穿着那个花色的衣裙,今早也没有看到她,还以为是去伺候老爷未回,婢子已经叫人去外院打探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何氏听说可能是她身边的大丫鬟秋霜,顿时大吃一惊,只是昨日秋霜上午伺候她的时候穿的什么衣裳她也不太记得了,但是四老爷昨天没有在正房歇下,所以何氏也不能确定那小蹄子是不是换了身鲜亮的衣裳去伺候四老爷了。    这时湖边又是一声惊呼,原来是石块被搬开,顿时就有一具白花花的身子从水底飘起来,一头乱糟糟乌压压的黑发缠绕在头上,散出来的碎发像是隐匿在水泥的黑色的铁线蛇,光是这么一看就让人浑身一凉。    何氏听闻惊呼,下意识看过去,入眼就是一具白花花的身体飘在水面,家丁在水中走动,水波荡漾,漂浮的尸体渐渐转了个方向,乌压压的头颅竟然就对着何氏,何氏恍惚间好像看到那颗头颅仰起来,露出的不是正脸还是乌压压的乱发,这莫不是没了脸?何氏脑子里晃过这句话,喉咙里‘咯咯’响了两声,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春霖大惊,连忙叫唤来人抬着何氏回屋去,再叫了人去叫来大夫,这一遭,整个谢府都知道后花园的池塘里死了个人,不知道是哪个在场的人谣传,竟然说是谢六少爷不甘寂寞夜里出来拉了个姑娘去阴间做妾,要不然这尸体怎么会没了脸?    周氏本不慌不忙,等着外头忙乱起来,自然有人来禀报,可等到谣言传开,扯到了她儿子的身上,这就不能忍了。不论是她自己的女儿还是谢如海都不能让这种无稽的谣言耽误了未来,即使她确实不能确定是不是儿子的鬼魂作祟,也不能承认。    “昨日你可梦见了余航?”周氏犹豫了一下问道,如果真是她儿子做的,就得找个大师求他如何化解,是给他再办个阴亲纳几个未婚而逝的姑娘还是怎么的,总得知道原委。    谁知罗文君却信誓旦旦道:“昨夜聊了许久,他很是喜欢儿媳为他置办的祭品,说是难得吃的酒足饭饱,让儿媳找时间谢谢您呢。”    罗文君如此一说,周氏固然安心了些许,然而还是觉得有些胆寒,这段时间她都不太想去涤尘院坐坐了。    既然有了罗文君的话,周氏就鼓足了气势,领着吴姨娘并罗文君和几个丫鬟到后花园去。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若是她一味不闻不问,到时候在老夫人面前必是要吃挂落的。    周氏只好忍着恶心,远远看了一下被下人捞起来的尸体,尸体就放在小湖畔的草地上,不知道谁拿了卷草席盖在上面,尸体却没有摆正,露出白胖的四肢大大咧咧的露出来。    罗文君低声在周氏身边说了几句话,周氏赞许的点点头,让翡翠过去传话。    翡翠抖了一下,急促的呼吸了两声,然后上前高声道:“你,去把尸体摆好,过来个管事的,夫人有话要问。”    因为短短的一个早上,从才发现尸体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府里就已经有谣言开始流传,罗文君怀疑是在场的人传出去的,至于传出谣言的人和凶手有没有关系,尚且不得而知,但是在谢府公然行凶,如果不把凶手捉拿归案,这谢府必然会人人自危,秩序就乱了。    所以罗文君向周氏建议先把情况听一遍,摸清楚状况,最好能够查清真相,这样才能还六少爷清白,也能让杀人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维护谢府的秩序。    翡翠唤来的是二管家,二管家一听说这事就急忙赶过来了,也是他叫了人来把尸体打捞起来的,“三夫人,已经可以确定死者就是四夫人身边的秋霜。”    “秋霜?”周氏诧异道,秋霜是四老爷的房里人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晓,可她为什么会光着身子死在湖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管家为难的支吾道:“这事儿,有些邪性,昨夜彭婆子查过后花园子已经没人,关了进园的门,若是再有人要通过后花园到老夫人院落那一片也不能从这里过,只能走前头的夹道,可今天一早四夫人准备到花园散步的时候就看到湖水上有一片乌黑的东西在飘,近前一看竟有一块大石压在什么东西上面,四夫人叫人拨开看看,就看到了。”    周氏听闻何氏惊吓过度已经昏过去,面色露出忧虑的神色,恳切的问道:“如今可醒了?精神怎么样?叫了大夫来看了吗?大夫怎么说的?”    二管家一一答了,接着道:“随后小的就让人把尸体打捞起来,并尸体背上的一块石头都搬起来,就放在小湖畔,”二管家沉吟了片刻道:“按小的说,这凶手很是猖狂,在这春季,湖水本有比较深的地方,但是湖边那一块却是比较浅的,那本是用来夏秋季节停靠小船用的,因为地下有一大片石头水又常常不深,所以才换了另一处,所以这一处应当是淹不死人的。”    “方才小的赶来的时候,石头也都还没有搬上来,小的看了一看,觉得这必是有人将秋霜剥了衣服放进水里,再搬了这块大石压在她身上,只是不能确定秋霜是在园子门关上之前被沉湖的还是之后。”    周氏余光瞄见陈横的尸体,狼藉的湖面,还有些许说不清的异味飘荡过来,已经很不愿意坐在这里了,二管家的话听了也没怎么过心,只是淡淡的问了吴姨娘一句:“你怎么看?”    吴姨娘沉思片刻道:“妾见识短浅,比不上夫人,白活了几十年,也有些想法。为什么将秋霜沉湖之前要剥了她的衣裳呢?妾以为这是一种羞辱,女子名节大如天,凶手这是让她死都不清白。”    周氏点了点头,二管家也连连赞许有道理。    周氏又问罗文君:“文君你说你看出什么来了?”    罗文君看了看湖畔,想了想道:“儿媳还有几句话想问。”    周氏点点头,罗文君对二管家笑了笑问道:“今早开园子门的时候没有发现异常吗?”    “没有,彭婆子早年没了丈夫,只一个女儿,原来在四夫人院里,后来,额,就没了,现下只孤身一人,就求了看管后花园的工作,后边有几间房,便腾出一间来,专给她住,也方便她日日看守这园子。”    “如此,”罗文君点点头,又问:“压在她身上的大石是怎么压的?压的实吗?就是那种怎么挣扎也挣扎不掉的吗?”    二管家闻言惊讶道:“六少奶奶如何得知,正是如此,那石块不仅大,而且还是一个长条状的,往人腰背上一放,加上湖畔虽然水浅,可趴俯着仰起头也还是没法出水面。”    “那她的指甲缝里一定有不少淤泥吧?”    二管家疑惑的望着罗文君,“这个不曾细看,府里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有些下人确实吓坏了,所以也没有仔细看。”    罗文君就道:“那就找个胆大的去看,身上都仔细看看,找块白布围起来,好好检查一番,若是指甲缝里有泥,甚至指甲有划伤,那这个秋霜必定是被人弄昏了才沉下水的。”    周氏听不太明白,她觉得这应该就是个杀人抛尸在湖里,只因挑的地方不好,这才会即使压了块大石也没藏住,但按照罗文君的说话,那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罗文君解释道:“凶手杀人之后剥了她的衣裳,可以解释为侮辱,但为什么在园子有人白天有人看守夜里锁门的情况下还要沉到湖底?这显然并不算是最好的抛尸的地方,府邸这么大,若是抛到某个废弃的枯井也比这里好,过几日天气炎热,加上有水,到时候气味溢出来,也是要被发现的。所以凶手把人沉在这里一定不是为了藏尸。”    周氏细细琢磨了一番,也觉得很有些道理,只是细思极恐,那凶手岂不是就是要活活沉湖秋霜,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深仇大恨?    二管家连忙叫人去检查,若不是这事很有些邪门,而只是一个穿着衣裳溺死在湖里的丫鬟,可能就作意外跌进湖里溺死结案了,给家人些银钱置办后事,把人一埋就算了事,一个丫鬟而已,还犯不着上官府去找人来验尸破案。只是这次看样子,凶手太过猖狂,行事大胆,为了府里其他人的安全就不得不仔细查找了。    周氏不愿意在这里多耽误时间,更不愿意待在这样的地方,她更想去四夫人的院里‘探望探望’看看四夫人的惊惶的脸色,相信这一天她都可以过的挺好的。她想要把这件事交给罗文君来办。    罗文君却推辞道:“儿媳才进门,实在不适合办这事,况且余航新丧,儿媳本该避入涤尘院,只是余航嘱咐儿媳要常常来看望伺候母亲,儿媳也晓得他是一片孝心,也想为他做些什么,却不能在府里查案。”    “若是母亲相信儿媳,不如让二管家负责此事,若有进展再来母亲这里汇报,儿媳在一旁为母亲查缺补漏,汇集消息,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儿媳虽然不才,也比的上一个臭皮匠了吧。”    周氏觉得此事可行,微笑的点点头,对二管家道:“就这么办,若是有查到什么消息就过来告诉我,仔细查找线索,还有昨夜至今进过园子的人都要问话,不可敷衍,还有不知道打哪儿传来的谣言,若是叫我查到了是谁胡乱说话,必要重重惩罚,二管家多费心,一定要办好这件事。”    二管家早知道自己脱不开,大管家磕破了头,又收了凉,缠绵病榻,早起不来了,不是他来办还能是谁呢?二管家恭敬的一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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