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4活着

又一次醒来，虽然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醒了还是一直睡着，但是她现在是睁着眼睛的——这一点她倒是很清楚，眼皮眨动之间，眼睫毛扫到下眼睑，有细微的痒麻感。　　　　还，还活着呢，真是太好了。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努力忽略掉那种令人作呕的黏腻感。　　　　她又回到了那个小房子里，虽然非常不想，她企图逃跑，然后牵动了屋子里的机关，她被一根突然从房梁上掉下来的绳子揽住了腰，她开始尖叫挣扎，喊破了嗓子也没有用，刀上沾满了血，她的手上也是如此，然后……她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还是在小房子里，还是一片漆黑，唯一不同的是肚子被填饱了。　　　　翻了个身，她把身体蜷起来，努力蜷起来，缩成一个圈，双手抱住双腿，连脑袋也尽量往里面伸着，这样其实很痛，一点也不舒服，可是……她眨了眨眼睛，泪又浸了出来。　　　　……　　　　“尤亦？她是我们公共安全专业的大四学生，两个月之前失踪，还是说，你们找到她了？”教导主任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都眯起来，看面相倒是个和蔼的人。　　　　陈沉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毕竟尤亦是不是真的出事了现在还不能肯定，只是他还没想出来该说什么，就被这位教导主任先一步抢了话头：“尤亦呢一直过得都不好，她很聪明，我相信她不会轻易让自己出事的，就算出了事也有能力逃出来，所以，不管怎么样，请你们不要放弃她。”　　　　陈沉一时讶异这位教导主任的话，江谌玺已经先一步问了出来，“她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如果不是以前就出过事，一般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从她话里所透露出来的意思，绝对不仅是“过的不好”　　　　教导主任的目光在两位警-察脸上转了一圈，好久才缓缓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想必你们来之前也调查过她的资料了，我就不说了，但是，那些资料并不完善，她的真实经历不是这样的。”　　　　江谌玺和陈沉对视一眼，走到旁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她从小在精神病院长大，我知道…你们表情不用那么惊讶，资料上显示的是孤儿院对吧？那只是因为这样比较方便她入学，她从生下来就在精神病院，但我们谁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然后在她七岁的时候精神病院被查封，原因是院里的患者突然无缘无故死亡，当时刚好是上级领导检查，还有很多随行的记着，事情被曝光后院里的其他患者年龄大的就转院，年龄小的并且精神没有问题的就转到当地孤儿院。”　　　　“孤儿院？”陈沉拧了拧眉，不期然想起自己在资料上看到的那些东西，心里有个不详的预感。　　　　教导主任手有点抖，把身边的一杯水端过来抿了一口，“对，她转到孤儿院之后，过的比以前更不好。具体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只是知道她在孤儿院的时候经常被欺负，像是手被塞进洗衣机里，像是被人关起来锁进小屋里好几天……后来，后来更过分，她差点被孤儿院院长卖掉。当然，官方说法是那户人家收养她，但我们都知道不是这样的，那户人家很有钱，只有一个女儿从小就身体不好，院长偷偷带尤亦去和那个女孩做了配型，配型成功了，院长决定卖掉她的肾。”　　　　陈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有些难以想象，虽然做了警-察之后他看到了无数令人惊讶令人愤愤的案件，可他是真的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才二十一岁，就要经历这么多事情，更可怕的是她现在可能已经被人分尸现在躺在法医的解剖室。　　　　虽然已经看过许多，但还是忍不住为她难受。　　　　教导主任叹了口气，“不过还好她逃走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她应该是被一个人资助了，她读了高中后顺利考上了我们学校。”看起来事情画上了句点，尤亦悲惨的童年已经离她远去，她开始进入了一个正常的大学生活。　　　　“主任，我能问一个问题吗？”一直没有说话的江谌玺这时突然开口问。　　　　“嗯？”　　　　“您为什么那么关注她？据我所知贵校有一万名以上的学生，现在来看她的经历确实很特别，可是在一万名学生的档案中为什么会一眼注意到她？在您不知道那些事的前提下。如果只是以成绩优异这一点来解释的话，贵校人才辈出，她的成绩也不算顶尖。”所以，她在校的时候，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的，而这件事说不定和这次案子也有关系。　　　　按照她失踪的时间来看，是比第一名死者还要前的，如果她不是四号死者，就极可能她到现在还活在世上，先假设她确实被本案的杀手抓去了，凶手到现在还没有杀她，或者杀了她没有发现，她身上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虽然这样说起来有些不近人情，毕竟现在有一个花季女大学生极有可能身处于危险之中，他现在却只是考虑她是不是四号死者。　　　　甚至看不出一点悲哀惋惜来。　　　　教导主任眨了眨眼睛，有什么情绪从她眼底划过，“嗯，这位警-官问的很好，我一开始确实没有注意到她，让我注意到她这个学生是因为在军训结束之后不久，她还在大一的时候，有天晚上一个男生摆了那种心形的蜡烛跟她表白，一般的女生碰到这种情况要么接受要么拒绝，她的反应却很不一样。”说到这里的时候教导主任皱了皱眉眉，好像眼前已经浮现出了那天的回忆，“我当时不在现场，却看到了别人拍的视频，当时在操场上，男生拿着一束花单膝跪地向她告白，她一脸惊讶，很多人开始起哄，然后……然后情况就变得不太好控制了，她像是受到了非常大的惊吓，站也站不稳，开始崩溃大哭，男生慌了，走上去想抱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然后她跪在地上，头一直埋着，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学校的保安和她室友把她带走。”　　　　“后来我问了那个男生问她当时是什么反应，他告诉我尤亦本来脸色还没什么变化，直到她看见蜡烛和玫瑰花，脸色就突然变得很惊恐，她的思维像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里，在那个时候的她是接收不到外界信息的。我当时觉得这个女孩子可能心理上有创伤，果然在往后的一个学期里，她会每个月去一次心理咨询室，我不会去打听她和心理咨询师说了多少，但我知道她已经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了，她决定摒弃那些过往了。”　　　　“可是两个月前她失踪了。”江谌玺说。　　　　“对。”教导主任笑了笑，“她不会出事，我很清楚这一点，另外，关于连环杀手碎尸案。”她话刚一说出来，立马感觉到面前的两位警-察目光中产生了什么实质性的变化，“你们不用太惊讶，从她失踪开始我就在调查了。”　　　　陈沉握着笔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现在我要说的是，凶手和尤亦没有关系，但也许很快就会有了。”　　　　“你什么意思？！”陈沉“腾”的一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这个胖胖的眼睛笑得眯起来的教导主任，对方给他的印象已经从一个和善的中年妇女变成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幕后黑手！　　　　“没什么，只是，尤亦是个好孩子，我不会看着她出事，她也不可能死，不管谁都不可能杀了她，至于凶手……”她眯了眯眼睛，陈沉发誓他在那双刚才还能看见笑意和和善的眼睛里看到了喷涌而出的杀意。　　　　“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谁？”陈沉脱口而出。天知道他实在是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了！凶手到底是谁？又到底为什么杀了十七个人，已经两个多月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他的脑袋里盘旋着几乎要把他逼疯！　　　　“我们该走了。”江谌玺在这个时候突然站了起来，只见他朝教导主任略一颔首，便夹着一开始就带着的资料自顾自的额绕过了他，打开了房门。　　　　“喂！”陈沉急的一脑门子汗，口不择言道：“你有没有听见啊！她马上就要告诉我们凶手了！”喊完才想起来这个人是队长，然后又是一脑门子汗。　　　　回头一看，教导主任还是那张笑眯眯的脸，连脸上的皱纹都带着趣味。　　　　“她不会告诉我们答案，这一点显而易见，现在，我们需要回去，重新制定计划，阻止出现第十九个死者。”江谌玺手扣在门把手上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说道，微凉的空气和他的话语便一并在那一刻飘进了陈沉的耳朵里。　　　　“什么？”陈沉怔住了，他坐在椅子上，一面是笑眯眯的看起来什么都知道的教导主任，一面是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的江谌玺。　　　　“妈的！”他暴躁的抓了抓头发，“怎么感觉就我一个人没听懂？！”　　　　事实或许也的确如此，毕竟在场只有三个人。　　　　……　　　　那两个人走后，教导主任从椅子上坐起来，蹒跚走到窗前，在玻璃上哈出一口气，伸着手指在水汽上写了些什么，只是不过多时，那句子便随着空气渐渐淡去，最终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