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裴庆承也会看到侄子像普通男孩一样向自己的祖母撒娇,虽然这种情况极少发生。大多数时候,易燃总是沉默的,以至于学校里的女孩子总是以挑战让他开口说话为乐。  对于女孩们花样百出的招惹,易燃表现得十分“洁身自好”,整个青春期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得到过他的心。  当然,这也是因为梅梅并没有像溺爱他的父亲那样纵容他。她不但要求他的课业必须全部A以上,还将他的课余也排满了各种补习。反叛之子因为课业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心恋爱?  真的有闲暇时,他也只和几个韩裔男孩打打球,练练吉他,直到他被娱乐公司选中开始艺人培训。  如果不是亲耳所闻,裴庆承绝不信他会和李晓澄有什么瓜葛。  并且他对易燃待李晓澄如此刻薄的态度感到十分不解。  梅梅培养出来的孩子就算不是名门绅士,但也绝不会差劲到用言语去羞辱一个女孩子。  如果李晓澄不是梅梅内定的儿媳,裴庆承尚允许侄子保留内情不深究。遗憾的是,梅梅很满意李晓澄,因此就算他不想插手他们的过去,也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他将自己与李晓澄的关系一言道出,是对易燃的一种警告,警告他尽可能谨言慎行,就算已经不再爱了,也对李晓澄善良一点,这对大家都会有好处。  看见裴庆承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李晓澄从电梯里出来,大元很是诧异,“李小姐?”  “下午好,大元。”李晓澄表情略尴尬,不大好意思在大元面前这么使唤他的主子。  大元看了眼她受伤鼓起的脚踝,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裴庆承出言制止:“这里不需要你帮忙,你负责送Iran回去,梅梅在等。”  大元仿佛这才看见不远处吊着右臂的王易燃,连忙上前帮忙。  等王易燃和陶显一同上了那辆白色丰田埃尔法,裴庆承吩咐大元先走,李晓澄则被抱上了他自己的车。  李晓澄乖乖系上安全带,看见车窗贴了膜的白色埃尔法缓缓移动,她笑着朝开车的大元挥挥手,眼睛却盯着后座。全黑的车窗让她看不到王易燃的神情,不过猜也知道就算不是嘲讽也不是什么好表情。  避之不及的前女友莫名其妙成了自己的“小婶婶”,任谁也不可能欣然接受这种荒唐巨大的大反转吧?  裴庆承将轮椅折叠放入后备箱,上车启动,缓缓跟上前面的埃尔法。  外面不像地库这样安静,两辆车刚从出口开上来,立即被粉丝团团围住。现场维持秩序的除了裴庆承带来的保镖,还有医院保安和辖区巡警,但所有人加起来也没能成功阻拦“烟花”们的合围。  裴庆承的车子隔音虽好,但也阻隔不了“烟花”们大喊王易燃名字的巨大声浪。  尖叫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还有人高举大字报哭喊着,仿佛王易燃回的不是家,而是火葬场一样。  李晓澄暗忖,看来王易燃发的那条——我没事。我们影响别人工作了,这样不好——并没起到什么卵用。  察觉到她的不耐,裴庆承浅笑:“刚刚的人数至少是现在的三倍,希望你不要被吓到。”  李晓澄以为他在夸张,三分钟后车子终于以龟速开出人潮,当她看见医院门口明显被踩踏过的花坛,这才承认他只是在客观描述事实。  王易燃的那条微博还是起到一定作用的。  “这位叔叔,花坛的钱你负责赔吗?”  裴庆承眼角含笑,“当然,这是我们有钱人应该做的。”  李晓澄也笑,亏他还有心情玩笑。  车子平稳地行进着,她的视线落在他握方向盘的手上,眼睛不由自主跟着腕表的指针走。  “你不好奇我怎么会认识你的侄子吗?”  男人在红灯的路口停下,从后视镜中确认了后面埃尔法的位置后,收回视线反问李晓澄:“我应该感到好奇吗?”  “我是王易燃的前女友。”  她的直接不失为一剂猛药,但裴庆承也只是耸耸肩,道:“所以呢?”  李晓澄愣住了,所以呢?  难道叔叔和侄子的前女友谈婚论嫁还不够惊世骇俗吗?  “你不必感到害怕,就算是为了自己的事业,易燃也绝不会把你们的过去公开。何况你们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分手,知情人少之又少,因此你与他的这层关系,并不会成为你我之间的障碍。”  李晓澄冷嗤一声,也对,现如今都哪朝哪代了?只要男未婚女未嫁,就符合婚配,毕竟谁还没点过去呢?  过了路口,他才继续说:“晓澄,你要知道Iran是个不容易被打动的人。”  李晓澄苦笑,“所以呢?”  “所以,他也不容易喜欢上什么人。”  李晓澄干笑一声,皱眉看他,语气不可思议:“听你这么说,难道我还要以被他甩过一次而感到骄傲?”  裴庆承看了她一眼,眼底一片平静,好像她的脸就是一份财务报告,只需审视,毫无针对的意义。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有时候女人的执着总是令他费解,爱情爱情,只要“爱过”不就够了吗?何必那么在乎时间的长短?  但女人要的却刚好就是一份与天性相悖的天长地久,这贪念往往令爱情的结局不快乐。  李晓澄却仿佛和他杠上了,“那你的意思是什么?难道你就不觉得古怪吗?虽然分手了,可我总归是他的前女友啊。”  “你还爱他?”  “当然。”她回答得很痛快,“你在乎?”  “我当然在乎。”  “是什么令你在乎?你在担心我的身份给你侄子的事业带去灾难,还是说你真的在考虑娶我为妻?”  “都有。”  “你确定?”她发出一声冷笑,“我可记得第一次见面你表现得像个令人生厌的‘妈宝’,非常渴望我主动拒绝你的样子。”  裴庆承略诧异。  “别这么看我,我虽不是哪路神仙,但也不难看出你在抗拒。其实我的目的和你一样,当时我吃东西的样子像头猪,足够令自诩高雅的公子哥觉得我没教养了。”  裴庆承失笑,她如此聪慧,叫人觉得实在没有虚与委蛇的必要。  “你演得很好,就像是接近完美的人总有一个致命缺陷一样,你的‘妈宝属性’犹如浑然天成。”  “那我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你该回复我短信的。”  “嗯?”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给你发过短信,可你没有回。”李晓澄摆弄着脖子上挂着的红色哨子,“如果你真的打算娶我,至少要学着讨好我,就算做不到立即回复,也得事后解释为什么迟迟才回。可你没有。这说明你对我说的全是谎话,你不过是迫于长辈施压出来跟我相亲罢了。你没回那条短信,或许是一时忘了自己扮演的角色,要不然就是你觉得今后绝不会再见我,完全没必要回。”  裴庆承若有所思,状似默认了她的推测。  “不过,我觉得昨天晚上你的态度转变了很多。”  “是吗?”  李晓澄看他一眼,试图从他眉眼之间寻觅蛛丝马迹,“让我来猜一猜是什么让你态度好转吧。”  裴庆承嘴角上扬,开始好奇她这颗脑袋是怎样的构成。  “因为钱吗?”她首先想到这个可能。  “什么?”  李晓澄坦诚相告:“我爷爷给我准备了一笔丰厚的嫁妆,价值44亿,这事你知道吗?”  裴庆承表情略吃惊。  “看来你是不知道的。”她叹了口气,“虽然逼迫你接受,但你家里还算尊重你。不像我爷爷这么野蛮,直接抛出这么一笔钱。我一旦接受了,就是为钱而结婚的势利小人。假如我拒绝,又会显得我很蠢。”  “他只有你一个孙女,你继承他的财产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老人家总有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就像他被父母突然告知他们有了中意的儿媳人选一样。  李晓澄撇撇嘴,“也许吧。他那样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理解我这种书生意气,区区44亿,怎么可能令我屈膝?”  区区44亿?  “你好大的口气!花坛让给你修。”   李晓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继而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男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跟在后面的埃尔法不知在哪个路口与他们分道扬镳,等李晓澄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见踪影。  第二次送她回家的裴庆承犹如识途老马,径直将车开到了她家楼下。由于行动不便,这次她不得不准许男人抱她上楼。  以公主抱的形式。   戈薇茹的不在家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她现在非常累,懒得开口解释。  裴庆承将她放在床上,她的房间以白色为主,到处都有彰显她性格的摆设和装饰,虽然非常女性化,但没有令他产生不适。  “你那44亿已入荷了吗?”  “哈?”  他指了指整面书墙,六乘五规格的整体书架上摆满了书,就算只是为了装饰,也得花不少钱,但他更愿意相信每本书她都读过。  李晓澄抓了个粉色抱枕垫在脚下以便冰敷,“中文图书售价并不像美国的那么贵,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裴庆承莞尔,“我道歉。”  “因为什么?”  “我说我会成为给你零花钱的人,这句话我收回。我更愿意你给我。”  “喂!你够了没有啊?”早知道就不跟他说44亿的事了!  男人忍俊不禁,仿佛惹她生气是件机具成就感的事。   在李晓澄再三申明自己一个人在家完全可以之后,裴绅士终于将书塞回书架,起身告辞。  等他真的走了,李晓澄才恍然觉得让一个陌生男性进入自己的房间,居然没有让她感到丝毫的别扭。  在今天之前,她还能勉强将他视作一个魅力非凡的异性,可从现在开始,往后他就只能是“王易燃的小叔叔”了。  而让一个“长辈”进入自己的闺房,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带着这些令人困扰的混乱关系,她盖被躺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戈薇茹的电话掐着饭点将她吵醒,没等她开口,那头气急败坏骂道:“李晓澄你这个兔崽子究竟做了什么导致我的车会被交警拖走?!”  李晓澄顿时清醒过来,瞌睡虫全跑了,要命,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我今天去看比赛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谁料到……”  “废话少说!我现在人在江西,你自己想办法去把车弄回来。”  李晓澄连连应诺,责无旁贷。  挂了电话,她重重倒回床上,肚子随之发出一声饥饿的惨叫。  绑在脚踝上的冰袋重的跟铅块似的,将她牢牢困在床上。  她无力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长叹一声:“我的磨难这么多,不如去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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