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游来皱眉看了几秒手机，目光飘向斜对面，脸上要笑不笑的，这人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骨子里比她这个正宗文艺青年还爱装模作样。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一笑泯恩仇……游来疑惑地想，这是他故意写给自己看的呢，还是随手就这么一写的？　　　　辛彦还在低头摆弄手机，察觉到她的目光，大明星干咳一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有问题吗？”　　游来怀疑，这时候如果自己说有问题，对面这男人估计会把手机直接砸自己脸上。　　“照片选的不错。”她笑着点点手机屏幕，自己蓦然之间抬头的傻样确实够真实。　　辛彦的脸色这才缓了点，继而带点隐晦的得意劲儿说：“放心吧，今晚上这条消息一定传遍网络。”　　游来看一眼那庞大的转发量，笑得有点微妙。　　　　这一阵折腾，送来的饭菜都冷掉了，意面一冷就发硬，海鲜奶油浓汤更是一股腥味，游来胃口尽失。　　“我要出去吃饭。”她起身催促道，“快点起来。”　　辛彦今晚难得对自己流量巨星的身份有些飘飘然，还没从那份自鸣得意劲儿里缓过神来，就见她摆出这副过河拆桥的嘴脸下逐客令，不由气结。　　　　就这样被人轰出门，辛彦深感颜面尽失，一路到电梯口脸上都阴云密布。　　等游来一按往下的电梯键，他马上紧跟着示威似的按下往上的按钮。游来顿时困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辛彦一阵沉默，他心中一时错愕难当，自己会错了人家的好意，刚刚一路臭脸相对，也不知道人家心里是不是生气了。　　　　正在天人交战中，电梯到了。游来走进去，看着门外的人问：“你真的不去？”　　辛彦心里越纠结，脸上就越冷。游来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以为自己又强人所难了，耸耸肩按下楼层键。　　电梯门很快就要关上，一只手突然伸进来，辛彦抢在最后时分挤进电梯，没等游来开口说什么，他自己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起来：“你一个人出去万一出事，你哥会杀了我。”　　游来意味深长地上下瞄了他一圈：“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　　辛彦板着脸目不斜视：“这不是关系好不好的问题，这种非常时候你不适合一个人出门。”　　游来轻哼一声，收回目光盯着数字跑马灯，“那就多谢你了，今晚我请。”　　辛彦屏声静气：“你太客气。”　　眼看电梯马上就到达，游来戴上墨镜：“今天的事你帮了我大忙，请你一顿应该的。”　　　　辛彦是坐保姆车来酒店的，这会要出门只有搭游来的车。出发前两个人坐在车里商量着要吃什么，游来因为要答谢人家自然先紧着对方，辛彦却顾忌着她的喜好，二人互相推让，客气得不得了。　　“粤菜吧，我看你挺喜欢喝粥的。”　　“你上次不是说请我吃火锅，不如就去海底捞吧。”　　“海底捞人多要等，还是去粤菜馆吧。”　　辛彦看了看时间，“现在都9点多了，应该没什么人，还是去海底捞吧。”　　游来转头看着他：“你平时很少去这种地方吧……”辛彦不快地沉默，游来再看他一眼转回去：“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　　　　最后海底捞当然是去不成了，但辛彦也坚决拒绝去粤菜馆，折中的结果是游来带他去了自己最常去的一家湖南人开的家常菜馆子。　　“能吃辣吧？”点菜前，游来意思意思问他。　　介于两人之前在去哪里吃饭这个问题上久久无法达成统一，浪费了很多不必要的时间，此刻已经饿慌了的游来决定直接忽略他的想法。所以一见对方点头，她立刻一气呵成念出一长串菜名：“酸辣鸡杂、蒜苗腊肉、酸豆角炒豆干、老妈红烧肉、剁椒鱼头、青椒塞肉。”说完抬头对服务员一笑，“暂时点这些。”　　　　辛彦见她菜单都没翻开，显然是对这里熟悉到家了，不免对这家店多了几分好奇，“这儿你常来？”　　游来的目光被桌角的酒单吸引，忽略他的问题径自问他：“喝不喝酒？”　　辛彦蹙眉迟疑，结果这一迟疑，游来和那个一身肌肉的平头服务员都把询问的目光凝结在了他脸上。　　那平头服务员也是个酷哥，即使对着辛彦这张脸也没有多露出一丝其他的表情。　　辛彦在这两道热切目光的注视下，终于挡不住开口问：“有什么牌子？”　　酷酷的服务员冷淡回答：“只有百威和雪花，雪花半打有优惠，百威没有。”　　“那就半打雪花吧。”辛彦骑虎难下，顺着他话赶忙随意点了酒。　　酷哥服务员写了单子往他们桌上一放，就不愿意再浪费力气同他们说话了，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辛彦的目光一直尾随那一身腱子肉消失在厨房门后，回头不动声色地探问：“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他说这句的语气算不上嫌弃，不过带着十万分的不解，大概觉得这种市井小店卫生情况差强人意，店员又满身社会气息，与她大导演的身份地位没有一丝搭嘎的。　　倒是游来对这问题很坦然：“我的母校在这附近，以前跟同学来吃过几次，后来就一直断断续续吃熟了。”　　辛彦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语气较之前也冷淡了几分：“你的母校不是戏剧学院？”　　游来倒茶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又是要笑不笑的模样，辛彦架不住她这么打量，眼神早万分不自在地飘开。　　好一阵沉默，她才施施然解释一句：“我说的是我高中母校。”　　辛彦的脸便控制不住地彻底黑了。　　　　幸好这时菜上桌了，那不良气息浓厚的服务员别看样子很不好接近，专业素养真的没话说，左手一托盘四道菜，右手一托盘六瓶酒，稳稳当当，滴水不溅。　　游来早已饿疯了，一见酒菜上来，立刻先倒了两杯酒，二话不说一口干掉。　　辛彦手才碰到酒杯，眼睁睁地看她已经倒了第二杯酒，一时无语。　　游来的酒杯再一次见底，却见对面的人筷子还没拿起来，随口问道：“怎么不吃？不喜欢菜式？不然你自己再点几道？”此时她喝着小酒吃着自己喜欢的佳肴，心情甚好所以对人的耐心也就宽容多了。　　辛彦冷眼看她笑眼浅浅，满嘴酒肉的油腻样，心里忍不住发嘘的同时很是懊恼，不是说女人在男人面前都很注重形象，为什么他眼前这个可以这么毫无顾忌？　　这么一想，心情更是瞬间宕到谷底，不由也自暴自弃起来。　　　　游来边喝酒吃菜边眯眼瞟着对面，大明星不动则以一喝起来似乎真把酒当成了水，眼看他后来居上，恐怕自己剩下这瓶酒马上也要成为他的腹中之物，游来不由出声阻道：“你胃不好，慢点喝。”　　没想到对面的男人喝的酒在这一刻突然上了脸，耳朵都红得要滴血了。　　气氛在这一瞬间突然就变了，他躲闪的目光不知为何让游来也莫名的感觉不自在起来，这情况好比你踩了我一脚我默默提醒却被当成了公然搭讪，游来吓得一下子酒都醒了。　　一肚子酒仿佛要在胃里造反，她默默放下酒杯，起身道声“抱歉”，匆匆走向后厨房。　　　　辛彦也在她起身的瞬间满面红色也如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他的皮肤本来就白，喝了酒后越发显得面无血色，加上天然红润的嘴唇，简直是吸血鬼的最佳演绎者。　　　　游来洗脸出来不见他人，问店员却说已经买单，她皱了下眉推门出去。　　初春的夜晚寒风料峭，游来左右张望，街头也不见一个身影，她随手掏出手机，却突然惊觉自己原来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无奈作罢。　　在原地安静等待了片刻，她往自己的车子走去。越走越近，一种类似呕吐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地进入她耳朵里。　　转过车子，她终于看见辛彦扶着墙角弯腰呕吐。听着那声音，游来感觉自己的胃又跟着抽起来了，她不肯再看，走到车子另一边急切地摸出烟点上。　　说起来他今晚似乎没吃什么东西，空胃喝酒尤其伤身，唉……自己的罪孽貌似又多了一桩，这样下去她还能不能愉快地浪下去了，真是悲伤……　　　　她一边吸烟一边叹气，大概心情太沉重，半根烟没吸完就被她扔掉。随后她从车里拿出一瓶水转到车子那边。　　“没事吧？”她口气带点烦躁，却体贴地把瓶盖扭开递到人家面前：“喝口水缓缓。”　　辛彦愣了一下，慢慢抓住水瓶直起腰来。他的眼神很亮，看着她的时候好像又不在看她，游来的心不小心漏跳了一拍。　　“为什么不要我？”他突然出声问。　　游来愣住，下一秒才发觉他眼眶发红，两眼发直地虚瞪着。她暗咒一声，这家伙没想到酒量这么差，三瓶啤酒就醉得人都认不出来了。　　“喂……”她叫道：“醒一醒，这是大街上……”　　眼前的人突然晃了晃，身形直往下坠。游来再也来不及想其他，只能抢上去一把接住他。　　“卧槽……”她狠狠骂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