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丢下我的漆吴山,跑去南海当了掌领?”    千乘抱着茶壶,狡辩:“老身找了你这么多年,也不见的找到。”    我一把抢走了他怀里的茶壶,千乘跟丢了命根子似的,直直瞪着眼望着茶壶,我见他这幅模样,给茶壶添了水,又让他抱着。    “不过,你是如何混上这南海掌领的?”我不免有些好奇。    “那些南海的,嘴上说自己法力通天,却连一阵雨都要请泰逢神做法,我见它们如此,便做了场雨,他们问我是从何处而来,我如实回答,我是漆吴山终南上仙的护身神兽,他们听后,便认我做了掌领。”    他端着茶壶喝了口水,砸吧砸吧嘴,继续问我:“你舍得回来了?跑来这安云山作何?”    我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千乘一点也不懂礼数,他一胳膊搭上我的肩膀:“说说,看上谁家的了?要不要我给你说一门?我们南海的鲛人,个个长得如诗如画。”    “你可认识若华?”    “不认识。”    “那,子鲤这人是否在你手下?”    “是有,怎么,看上他了?”    千乘揉了揉鼻子:“你若是看上子鲤,也不是难追。虽说喜欢子鲤的女子能从我南海宫的殿门口一直排到岸上渔农家后门的茅厕。但你有我这一招,还怕追不上我们子鲤?实在不行,我给他下点迷药,一捆一绑,先与你把亲一成。”    我掐了千乘一下,正想骂他混账东西,转头却看见清和站在边上,他见我看到他,才张嘴:“终南姑娘。”    千乘转过头,看了看清和:“清和上仙,久违了。”    清和同他问候,如我所知,这泥鳅在我不在时,也不知勾搭了多少上仙。    “清和上仙来此何事?”这泥鳅从小便和我这种粗人混在一起,不知规矩,溜到了南海,当了掌领,更是无法无天。我听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想将他怀里茶壶的水倒个一干二净。    “已是申时,江南做了些吃食,请姑娘用飧。和某前来引路。”清和顿了顿:“千乘掌领也请随和某来。”    千乘抱着茶壶,与我一起,进了前厅。    刚进门,那粉衣侍女便迎面而来,她见到千乘先是一愣,随即顿了顿头,向千乘问了问好。  千乘点了点头,进去坐在江南身边。    我也准备跟着千乘进去,没想那粉衣侍女拦住我,她低了低头:“终南上仙,侍女青琊盲目自大,做了不该的事,说了不该的话,求上仙原谅。”    我摆了摆手:“这非大事。我都忘的干净了。”    青琊欠了欠身:“谢上仙包涵。”    我走进厅里,坐在千乘旁,谁知千乘一手抱着茶壶,一手撑着头,背对着我,与江南聊得痛快。    我略有尴尬,执起竹筷,加了一块鲤鱼饼放进千乘的碗里。    千乘身子一顿,他凑过来,低声骂:“蛇蝎心肠。”    我正想驳回去,若华却开了口:“千乘掌领远道而来,若华没什么好招待的,方才做了一盘杏仁酥,手艺不精,实在献丑。”说罢,便吩咐青琊将杏仁酥端上来。    白瓷盘里,温热的杏仁酥摞得整齐,雪白雪白的,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千乘拿了一块,尝了一口,夸张地点了几下头,夸了一句好吃。随后他凑过来,跟我讲他在南海之事,我没注意听,眼睛直往清和那边看。    若华取了一块儿杏仁酥,仿佛略微有些烫的模样,吹了吹气,才递给清和。    清和道了谢,推了推杏仁酥:“我不好吃杏仁,多谢好意。”    若华丝毫不在意的模样,笑了笑:“记得我曾与江南一起做杏仁酥给你吃时,你还夸好吃,如今却不大爱吃了。”    若华见清和不回话,又继续说:“那我明日改做其他的,让你尝尝,可好?”    那语气,温柔的像一口蜜饯莱阳梨,我一个旁人的心都快被甜化了。    我喝了口茶,默不作声。    “你中毒后,服了千年血才攻了尸毒,那千年血是极寒之物,你靠火羽压下了千年血的副成效,这一阴一阳,身子肯定还未恢复完全。我特地做了胡桃粥,你尝尝,我熬了一个多时辰,味道可还好?”    我看了看面前的胡桃粥,轻吸一口气,能闻到温热的淡香。    我不善煮饭,只能勉强搭下手,若华如此无微不至,让我的心彻彻底底掉进了深渊里。    良久,听到清和说了一句:“味道尚好。”    顷刻之间,我全身没了力气,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茶水含在嘴里,又干又涩,却怎么也咽不下去。我又开始反复思考,我来安云山究竟为何,先前化作人身时,只想着,在这七年里,一直陪着清和,不去扰着他,安安心心当一个宿客,谁知若华突如其来,将我的这份私心打得彻底。    清和本是平淡悠雅之人,与我自不是一路,我生前对他死缠烂打,他才与我结为连理。如今他忘了先前之事,若华又如此善解人意,慢慢纠缠着,指不定哪一天,清和便动了心。    我不能进也不能退,只得看着若华朝清和动手,自己却无计可施。    千乘见我不大对劲,侧过身来安慰我:“我同你讲,其实我这南海的鲛人啊,皮相好的也不只一个,你若是非喜欢鲛人不可,我给你挨个介绍,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你说是不?”    我略有尴尬,听了他这话,先偷偷看了看清和,清和垂着眼在喝粥,没有什么不大的奇怪举动。    我本觉得千乘此话一出,清和定误以为我喜欢鲛人,可如今已到了这种形势,即便是清和误解,我又能如何呢。    我不吭不响,坐在那里,又觉得行为怪异,于是抬了身喝了几口粥,手却不慎一抖,摔碎了白瓷勺。    我想回乱葬岗去,不知为何,一如此,心里就这一个念头,我自己也乱了阵脚,想将这份念头打下去,却越打越沉,沉的压在心上,都是闷疼的。    一声碎响,却吵醒了画中人,清和起身,准备去拾捡地上的瓷片,被若华拦了身:“你坐下,我来拾。”    若华走到了我跟前,抓着我的手腕,提起来。我伤还未好,被她抓得倒吸了口气。    “终南上仙,只是一个瓷勺,无事。若华来捡。”    说罢,抓着我手腕的手用了些力,我呼吸急促了几番,若华看着我,忽然一笑:“上仙请坐。”    语罢,喊了青琊来,收拾地上地残片。    我心里一紧,那笑一直在头脑里,挥之不去,仿佛被人抓住了把柄。我有些后怕,坐在那里不敢动弹。    若华迈着步子,又缓缓回了清和身旁,那顿饭,我吃的心惊胆战,一字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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