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然后程皓真的没想到黎懿一语成谶，自家老爷子程洪斗老先生就被通知来了。　　又然后某面馆里，一对父子面对面坐着。　　就听老爷子语速极快的数落着对面的儿子。　　“你说你都三十大几的人了，咱能干点人事吗？事业、家庭，你说你往哪边扑腾了？最好的口腔医院你不待，非要自己开个小作坊，一有时间就往酒吧去胡混，那地方能遇上良家妇女才怪。”　　一刀扎到程皓身上。　　“你说我还不够开明吗？我是催着你结婚生子了？还是盼着你光宗耀祖了？我来你正常人都不要求你了，你最起码得是个正经人吧，你说你怎么现在变成这种不着调的样子了呢？”　　第二刀继续。　　“以前踏踏实实一孩子，上学是学霸，上班是先进，就从这创业开始，人越来越漂，成天装的跟个大尾(yi)巴狼似的，这回成了吧，出风头冒进局子了。”　　第三、第四刀。　　程皓在外面的那封骄傲在自家老爷子面前就萎靡了，任由老爷子说道自己，反正一刀和百刀没啥区别了。　　虽然那次他们父子还是有一段不甚愉快的对话，但程皓还是借机和父亲见了这么一面，并送老爷子回家，各自无声各自心事。　　翌日。　　程皓一去昨日的忧愤，精神抖擞的打扮得当，开车上门。　　今天路况不错，他一路还算顺当，不过总有处有些堵，北京的堵车让开车的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前面的车缓缓开着，后面的车也一直保持距离的跟着，一辆接一辆。　　程皓看着起前面的车停下了，自然他也要跟着停下，然后砰的一下，后面的车却撞了上来，好家伙，这一下淬不及防啊，把他给撞的，带着保险带都摇摆了大概前后40多度，都快晃成90°直角了。很自然的朝后面看去，后面是一辆红色卡宴。　　他摸了一下后脖颈，解开保险带，开门下车：倒想瞧瞧谁开车这么猛的，不踩刹车直接撞来，可真够可以的。　　先看了一下自己的车被撞的如何了，然后看向后面，他觉得能开这么艳的车的肯定是一年轻人，哪知道下来的竟然是一位满头银发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她看起来很是知性。　　“哎呀，不好意思，我错了。”老太太一上来就认错“年轻人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程皓本来是满肚子的不满，哪知道下来的竟然是一老太太，他有些不信的往卡宴里看看，里面还真就没别人了“哎呦，老太太，这上班高峰的，您怎么独自开车出来啊？”　　老太太很不好意思“我有些想办，不想麻烦孩子们了，平时我的确开车少，没想到就把你给撞了；年轻人，该怎么处理就这么处理，我知道车辆追尾后车全责，所以定损之后的赔偿都由我来，年轻人，你真的没事吗？”　　程皓见老太太这种态度，满肚子的不满都压下了“我没事，那您有事吗？车不要紧，关键是人，是吧，您看您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其实有些事该让我们这样的小辈办就让小辈办，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要是有个什么伤啊病的，他们不是更闹心不是。”哎呦，我说老太太不服老不行，您还是别随便开车出门了，这出了事吓死的不光是您那小辈们，连他们这些外人也跟着吓死，就算是老太太全责可要真因为追尾让老太太有个什么骨折的他也后怕，老年人骨折可不是小事，更何况看这位老太太年岁肯定不下七十了。　　“真是对不住啊。”老太太一边道歉一边有些手足无措“年轻人，这，现在该怎么处理？”她根本没处理过这些事“我们是要报警啊，还是叫保险公司人来？我平时真没处理过这事，所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程皓打量起老太太的衣着打扮，虽说很素，但是打扮得体，而且衣服材质和合身程度都不像是店里卖的那些大众成品，老太太手上戴着素面结婚戒指，看不出华丽，可手上那只羊脂白玉的镯子光润的似乎抹了油，耳朵上是祖母绿的耳钉，开着最起码要七八十万的卡宴，老太太本人也是礼貌知礼，这老太太非富则贵“看起来你我都没事，要不，就私了吧。”　　“你真的不要去检查？我认识一位不错的医生，你不用担心，检查费用我负责。”老太太非常过意不去“要不这样，嗯，我们先把车移到旁边，慢慢协商，不能因为我的过失让路都堵了，北京这路堵的还真恼人。”　　“行，老太太您说了算。”程皓很乐意配合这通情达理的老太太，他也想观察一下老太太，万一有情况自己也能立刻送她去医院“那我先拍过照。”　　老太太也拿出手机，拨通了谁的电话“宝囡啊，你能不能派人过来一下，我把定位发你，是这样的，我开车把人车给撞……宝囡，我没事，我真没事，你别着急……”但是电话断了。　　程皓拍了照片后，将车开走，卡宴跟着停到路边。　　老太太又下车来看见程皓的车“撞的不轻，两道，要不，我让家里人给你换一辆一模一样的，真是不好意思。”　　程皓更肯定自己的判断这是富贵家的老太太，但她的神情和语气不是显摆，的确是歉意深重“换车就不麻烦了，听您的口气家里小辈肯定特有出息，那补个漆肯定是不成问题的，我这车没开几年。”　　“这事你说了算，可是修车会耽误你出行吧，要不这样，家里还有闲车，我让人给你开过来，你这车进场修，就开我们家的车代步。”老太太考虑到了程皓的出行“真是对不起啊，出了这事，耽误你上班了，误工费我也付。”　　“没事没事，这也是特殊情况。”程皓没打算就这么离开，他知道老人给小辈打电话了，所以还是等老人的小辈来了之后他再走才放心“那您真没觉得头晕或者哪儿疼，您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医生，虽然是牙科医生，不过读书时我成绩还不错的。”　　“你是牙医啊。”老太太有些意外“那你认识严敏恪医生吗？”　　“哎呦，那是我老师啊，我实习的时候他就是主任医师，带我们的。”程皓听老太太提起一个名字立刻接口“您认识严老师啊，这，话说的，他现在可是副院长了。”　　“我这牙就是他给看的。”老太太也意外他知道严医生“没想到，你竟然是他的学生。”　　程皓拿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老太太“这是我名片，上面也有我电话。”　　老太太接过，眯眼看了一下“程、皓，舒客诊所，你不在医院了？”　　程皓点点头“出来单干了，这是我自己的小诊所。”　　“嗯，单干也好，年轻人嘛想法多，体制内有些事身不由己，自己有本事出来创业那是应该的。”老太太很赞同“哦，我姓谢，谢燕婉。”　　“谢老太太。”他们这就算是相互认识了，程皓其实挺庆幸的，这位谢老太太知书达理的，不然遇到其他老太太，出了事说不定就先装伤了，然后仗着自己年纪大能赖就赖，或者嘛趾高气昂的找一大堆借口不肯认错死不赔钱，别看这些有钱人家的老太太，那都是过去穷过来的，所以改不了的抠门，又或者是仗着家里小辈发达了就觉得自己就是老佛爷，目中无人；而这位说不定是书香门第出身“老太太，不是我要责怪您，您说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六十五有了吧，不是不能开车，可这要有事还是让小辈们去办，事怎么都能办，对吧，人才金贵。”　　“活到老学到老，我不想被社会淘汰，再说孩子们也忙，一点小事也就不麻烦他们了；就是这次真的是不好意思，因为我耽误你这么久，要不我们说说赔偿的事吧。”谢燕婉见程皓没说一句让她赔偿的事就先提起“我全责……”　　“不急，这车真不是问题，有保险呢。”程皓觉得就是自己出也没什么，虽然是很憋屈，可谁让这肇事者这一大把年纪了“我还是那句话，人没问题才是关键，您真没觉着哪儿不舒服？”说罢看看谢燕婉“头不晕吧。”　　“不晕，我也没吓到。”谢燕婉摆手，关心程皓“你呢？你觉得有哪儿不舒服嘛？脖子，后背？”　　程皓听老太太这么问，哎呦了声，抚了一下自己的后脖颈“被撞的时候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好在也没什么问题。”　　“你还是去做个全身检查，别留隐患，脊椎很重要的，你们现在又是天天坐着忙着，别说去医院，就是买什么药都网上买。”谢燕婉拿出手机“我让人给你预定一套全面检查。”　　程皓摆手“老太太，真不必，我自己是医生……”　　“医者不自医。”谢燕婉却很坚持，找手机号码，就要给人打过去。　　程皓伸手拦她。　　一个要打电话，一个不让她打电话。　　两人似乎争执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