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无端攀上越王妃的高枝,夏姨娘眼睛都快急红了。    这会儿又听人说,沈夫人特地赏了沈芸一对金丝凤镯,一口气堵在心口,连饭也吃不下去了。整个跨院里,除了儿子沈越,看谁都不顺眼,走到她眼前,横挑鼻子竖挑眼就是一顿骂。连女儿沈兰也架不住她的火气,躲自己房里去了。    “哼,这下那死丫头还不要一步登天了!”听完碧烟得来的最新消息,夏姨娘含着酸道,“到头来,咱们反倒成了最苦命的了,等着吧,以后有咱们的气受的。”    “到底是喜是忧还不一定呢,连夫人都不知道王妃究竟为何要见她,姨娘也不必这般担忧。”碧烟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也有些后悔的,若是她当初也像雁鸣一样留下了,如今也能扬眉吐气了。    “王妃一向和善,如何会同一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一般见识,八九不离十是好事。我就是想不明白,那死丫头也是一天到晚在府里的,如何就让王妃惦念上了呢?莫非真是程姨娘托梦给王妃的不成?”夏姨娘胡乱猜测道。    “您还别说,现如今府里都觉得三小姐挺邪门的。”碧烟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哦?”夏姨娘抬了一下眉。    “下人们都在传,自打程姨娘去了以后,三小姐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接连顶撞您和夫人,结果还得了老爷的偏爱,就连大公子、二公子还有大小姐,也都待她挺亲热,如今更是莫名得了王妃的提点,这样的运气,不是程姨娘福德深厚的荫庇,就是程姨娘不放心她,在暗中护佑。”碧烟说着说着,连自己都有些信了。    “胡说!”夏姨娘心中一颤,“她一个来历不明的贱人,比我还不如,哪里来的福泽深厚,若果真如此,怎么连一个寒症也熬不过?再者,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前院就是府衙,自古邪不侵正,她一个孤魂野鬼,纵是有心,也不敢踏进来一步!”    “姨娘说的是,下人们可不就是爱胡乱猜测。”见夏姨娘动了怒,碧烟识趣地顺应她的话道。    “算了,常言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有莫强求。’咱们只求自己安稳便是了,哪里管得着那些个闲事。”夏姨娘背靠软枕,闭目养神道。    “闲事咱们自然不管。”碧烟眼明心快,顺手沏了一盏茶,又替夏姨娘捏了捏肩,“只是咱们的四小姐也不比旁人差,姨娘一向苦心教导,如今连三小姐都能出去露脸了,姨娘何不去找夫人说说,等王妃赏花那日,让四小姐也跟着去园子里见见世面?”    “唉,难为你一心为我分忧。”夏姨娘拍了拍她的手,睁开了眼,“王妃是何等尊贵的人,夫人自有安排,咱们如今上赶着要去,反倒让她为难,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见她有些倦怠了,碧烟也不再言语,服侍她躺下,就要出去。    “等等。”夏姨娘突然叫住她,想了想方道:“我近来总觉身上不受用,你去替我准备些香火,得了闲去万安寺拜拜。”    碧烟应了声便出门去了。    不管其他人如何说,沈芸是一概不放在心上,只感激她大哥沈煜够守口如瓶的,李翊央越王妃见她的事,竟连沈夫人都没有告诉。每日里除了和周妈妈学礼节,就是好吃好喝地养精蓄锐。不骄不躁,沉稳的完全不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每每让李妈妈暗叹她心大。    等到王妃要来的前一天晚上,沈夫人才让人来叫沈芸过去。查看了她礼仪掌握的状况,又嘱咐了一些事情,多是要她守规矩、少说话,见她没有什么差错,便让她回去了。    第二日用过早饭,沈夫人便领着众人,等着越王妃的车马。    不多时,远远地就看见一队车马,前后各有两排护兵,中间的一架马车上,轿子朱彩画壁、彩络纷呈,比一般的轿子要高大宽阔许多,轿子的四周围着丫环、妈妈,有十五六人。    这么多人拥着轿子,缓缓而来,竟不见一丝喧闹,别有一种庄严肃穆。    不等马车到跟前,沈夫人便先行下阶迎了上去。    寒暄之后,又在正堂叙了一会话,越王妃这才在沈夫人的陪同下,款步往园子里去。    直到这时,沈芸都只在人群里远远地跟着,并没有怎么露面,连王妃的容貌都没怎么能看清楚。    沈夫人事先有和她交待,越王妃主要是来赏花的,对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若是一上来就过去见礼,反倒显得沉不住气了,要等到合适的机会才上前去,方合规矩。    一行人走走停停,最前面是越王妃和沈夫人,其后是越王妃带来的女眷及沈宁、沈菱,她们姐妹俩与越王府的人相熟,一路上说说笑笑,毫不拘束,再后面是越王府来的捧着各色物件的丫环、妈妈,再之后才是沈芸并沈府的丫环。    沈芸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跟着,直到半个时辰之后,王妃在一处水榭歇息,这才有人过来传她上前见礼。    沈芸按规矩行礼问好后,便垂首等着王妃说话。    “我与你娘是旧相识,你也只把我当做个长辈便是了,不用太过拘礼。”越王妃开口柔柔地道,“走近些,让我仔细瞧瞧。”    沈芸闻言抬头冲她笑了笑,见她果然是一脸和气,便缓步往她跟前挪了挪,之间还是隔了有五步的距离。    “姐姐好福气,这丫头看着就讨人喜欢。”见沈芸不卑不亢,越王妃赞赏道。    随后冲沈芸招了招手,等沈芸在她跟前站定了,又仔细打量了片刻,然后视线落在沈芸腰间的荷包上,伸手拿起来看了看,连声称赞沈芸手巧。    “这么巧的编法,我倒是头一次见,甚是有趣。你的两个姐姐是王府里的熟客,日后让她们也带上你,让我看看这个是怎么编出来的,如何?”越王妃和颜悦色道。    沈芸还了一个谢礼,并没有急着回应,而是看了看沈夫人。    见她这么识趣,沈夫人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替她回复道:“蒙你厚爱,本不该推辞,只是芸儿年纪尚幼,心性不定,若在王府中惹出什么麻烦,反倒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    言下之意,是不怎么想让沈芸去王府的。沈芸面上不显,心里却忍不住冷笑,年纪尚幼?沈菱也只比她大了一岁而已。    “这有什么,小孩子家活泼些才好,都规规矩矩的反而少了许多乐趣。”越王妃不以为意,“静嫣与她同岁,就是太文静了,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反倒让人操心,若是像她这般开朗,身子也就容易好了。”    见她有些伤怀,沈夫人忙跟着安慰了几句。    “姐姐就让她跟着去玩儿吧,人多在一处热闹,兴许也能相互影响呢。”越王妃平复了情绪,拉着沈夫人的手道。    沈夫人只得应允了,让沈芸上前道谢。    在她就要退出去的时候,越王妃将手上的一个手串给了她,权当做见面礼。不待沈芸推辞,越王妃就直接将手窜戴到了她的手上,沈芸只得再次道谢。    见沈芸波澜不惊地收下了越王妃的东西,沈夫人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暗笑她没见识。    那个手串她一经眼,就知道是外朝进贡来的御品,定然是皇家赏赐下来的。手窜的十八颗珠子,都是碧玺做的,而且均是极为罕见的双色碧玺,桃粉配着豆绿,绿映红,宛如枝头的桃花一般。    这么贵重的东西,沈芸却像是收下一个银镯子一般,好在越王妃也是个心宽的,并没有多做计较。    沈芸收下手串之后,重新退回到人群最后,远远地跟着。    又歇了一炷香的时间,前面的人又开始起身了。    跟着走了几步,沈芸觉得无聊,估摸着也没有她什么事了,便慢慢地落到最后面,想找个隐蔽的地方歇歇,之后再赶上去。反正按照她们走三步停一步的速度,也远不到哪里去。    打定主意,沈芸左右环顾了一下,正好看见水榭左侧的一座假山,由水榭延伸向水中,重重叠叠,又有石洞相通,躲在里面应该很清静。    于是她就走了过去,打算找一处宽敞又隐蔽的地方呆着。    向着湖心的方向,钻过三个石洞,沈芸终于找着一块平坦宽阔的石块,吐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就要坐下去。可还没等她坐稳,就隐隐听见水榭处还有人在往这边走。    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应该是两个女孩子边走边说话,其中一个她还认识,正是她二姐沈菱的声音,而且她们也在往假山这里走。    沈芸暗道了一声倒霉,不想被她们撞个正着,就悄声继续往前走,想找一个石洞躲一躲。    哪知才走了十来步,一个转身,就到头了,是一个极宽敞的石洞,临着湖,里面有一张石桌和四个石凳,宛如一个从山石中掏出来的凉亭,湖光水色尽收眼底。    没想到假山之中还有这样的布置,更没有想到的是,石洞里还坐着一个人,那人身着水色衣衫,面向湖心坐着,手中拿着一本书,听见沈芸走路的动静,转头看向她,脸上如那湖水一般,平静无波。    沈芸一见他,忍不住眉头直跳,暗骂自己为什么要偷懒,这会算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不是冤家不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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