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六）

拉雪兹公墓是一个正经的墓园，里面既埋葬着普通人，也有文豪雅士。除了林立的雕像、装饰可以看出身份地位的不同，门口有一份名人录，记录着某某名人在墓园中长眠的位置。　　　　楚未在园里慢慢地溜达，这里散落着大片树丛、偶有鲜花存活过的迹象，虽然是冬天，有太阳照着，也不觉得阴寒。墓碑有大有小，坟头有横有竖，有简单地夫妻合葬落着生卒年月，也有另立某某在某某年做过市长一职的墓志铭。再想起她爸爸葬身的墓园，一个区域放眼望去，都是统一的墓碑，隶书的落款，生来平等，去了也没什么区别。不知道国内的著名科学家、文学家又是葬在哪种墓穴，有会否有很多人去祭奠？　　　　肖邦的墓是最好认得，四季鲜花环绕，却也无法弥补这个将心遗忘在波兰的异乡人的寂寞。楚未看着手机上下的攻略，走访了几个认识的作家的墓，才找到了比才的墓，很宅，上面有个年兽脸似的雕花，看了半天才发现是个加花圈的乐器。　　　　楚未对着墓碑合手拜了一下，王一冬站在她后面，缓缓开口“看过卡门？”　　　　“只听过序曲和前面的一些选段。”中学时候音乐课听过一次，她就觉得很受触动，特意去买了CD，维也纳歌剧团的。“高考复习的时候，经常当背景乐听。我很喜欢最开始卡门出场的那段独唱。不过我也只听过德语版本的。”　　　　“今天晚上听法语的。”王一冬双手插兜，语气跟我给你下个方便面一样。　　　　“啊？去哪儿听？油管么？”楚未转过头看他。　　　　王一冬从兜里变出两张票，“巴士底歌剧院，7点半。去不去？”他伸手递出给楚未。　　　　楚未接过，首先看了一下价钱，还好是比较便宜的那种不到50欧，自己还付得起，赶紧点头，“去呀！我给你钱。”　　　　王一冬把手放回兜里，站的很直，“钱就不用了。帮我个忙吧。”　　　　“你说？”　　　　“一月二月我都得出去开会，你帮我伺候一下大王吧。这个就当护理费了。”猫咪旅馆虽然还好，但就只有两个人要照顾一群猫，总担心自家的会受委屈，还是熟人好一些。　　　　“我跟大王那么熟，你不用这样啊。你不在我肯定照顾好他啊。”不过铲shi还真没做过。　　　　“嗯，多谢。不过还得麻烦你做营养餐给它。回去我教你一下。我在猫咪旅馆花钱更多，你要再客气我只能再把它送旅馆了。”　　　　“好吧。”楚未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我的晚饭呢？”　　　　“今天晚上你请客的话，我可以回去教你几个简单的菜色，开会四五天就回来了，你忍一下就过去了。”王一冬笑着看着她。　　　　“您这还真是强买强卖啊。”楚未哼哼了一句，“20以内。”再多了，还不如吃三天泡面一天土耳其饼卷肉呢。　　　　“好，走吧。”王一冬伸出右臂做出请的姿态。　　　　楚未顺着他的手，先迈出去，走在前面，向跟着后面的王一冬询问，“诶，对了，要不要换衣服啊。我听说他们看歌剧、古典音乐会特别讲究，要穿晚礼服的。我在国内只看过话剧，没看过歌剧。我没带裙子啊也。要不我们现在去买”楚未里面穿的是一件高领白毛衣和卡其裤，套着长款羽绒服还好，可进去总得脱掉外套的啊。　　　　“不是一区的没事儿。而且现在是冬天，就算是巴黎人，也有年纪大的类风湿，都穿着毛衣呢。你这身儿就可以。”王一冬反正是万年白衬衫再套了个白毛衣，任何场合都不怕。　　　　晚饭还是王一冬领的路，在南岸的十三区，也就是俗称的唐人街找了一个广式馆子。楚未在家的时候就没怎么吃过粤菜，就点了一个烧腊拼牌，其他的也想不出来味道，索性扔给王一冬了。　　　　王一冬一页一页地翻着菜单，也没让她闲着，“这儿有网，你给何雪发个短信，说大概11点半回去，让他们先睡。”歌剧是三个小时的，加上中场休息，就很晚了，还好12区比较安全，人流大的时候坐地铁也会安心一些。　　　　楚未点点头，在附近搜索了一下密码和热点名称，刚连上，就看到手机自己开始震了。何雪的短信大概要把她手机引爆了。她有点儿庆幸自己没开漫游，不然一路光聊天就能把电耗没了。　　　　【你怎么这么就跑了？】　　　　【妹子，有网赶紧回我啊】　　　　【喂喂喂，去哪儿了啊】　　　　最近的一条正好是10分钟前，楚未先把手机充上电，才慢慢悠悠地给她发了一张墓园门口的照片。　　　　【一直在走路啊，刚刚找到有网的地方。去扫墓了，去了三个墓地呢，长见识了】　　　　【……】　　　　【那个，我们一会儿十一点半大概能回去，你不用等我们啦，我进门会尽量小声一些不吵醒你们】　　　　【……】　　　　【微信也能开自动回复了？】　　　　【自动回复个鬼。我这是无语的好么。还以为你们私奔去了呢。人家都是奔着婚姻的坟墓，你们这叫什么事儿】　　　　【算是缅怀先烈？】　　　　楚未想了想，好像也不是先烈，【唔，还是说先师吧。我跟你说我看到了好多好多大科学家大文豪的墓碑啊。设计的很有新意】　　　　【你别岔开话题，现在在哪儿呢？太阳都要下山了你总不能还在墓园子里转悠吧。那儿也不可能有网啊。还有为什么11点半才能回来，干嘛去？】　　　　【现在在吃晚饭啊，粤菜，菜还没上来。等下拍给你看。等下嘛，不告诉你~】　　　　【……】　　　　何雪发了个绝望的表情，【我们吃的麦当当。我大老远跑过来不吃法餐，好歹也想吃个中餐啊，现在还得啃着巨无霸对着某人那张脸。你们跑了之后她一天没摆好脸啊。】　　　　【唔，那你就去吃好呲的呀~等等，我先拍个照的。】　　　　王一冬点了几个小笼包、虾饺和肠粉，加上烧腊，都是前菜类型的，很快就上桌了，还配了一盆米饭。　　　　楚未拍了一张，收到何雪自动回复的六个点，然后就把手机反过来放桌子上不再看了。饭桌礼仪还是要有的，更重点的是她饿了。　　　　她夹起筷子先每样尝了一口，王一冬盛好了饭递给她一碗，才拿给自己。　　　　“啊，这个是什么，好好吃。”楚未指着肠粉说。　　　　“肠粉，没吃过么？”王一冬夹了一口烧鸭，味道还可以。　　　　“没有，我没去过粤菜馆子都。这个好做么？”楚未看着他，眼睛放着吃货的光芒，抿着的嘴巴仿佛下一秒就会流下什么液体。　　　　“嗯，拿微波炉就能做。不过烧腊做不出来，你要喜欢就只能去柏林吃了。”　　　　“烧腊是很好吃啊，不过我更喜欢北京烤鸭。那就说好了，回去做蛋卷和肠粉。”　　　　“嗯。”　　　　正菜在楚未吃完一份肠粉之后被端了过来，服务员把盘子换了，跟他们用不是特别标准（其实是特别不标准）的普通话说，“菜齐了，请慢用。”　　　　道谢之后，王一冬跟楚未指了一下，“煲仔饭和翠塘豆腐。不知道你今天能吃多少，先点了这么多。要是还有胃口，这儿的港式点心评价不错，可以来几道尝尝。一会儿得撑到半夜呢。”　　　　楚未点点头，胃已经被淀粉填了一些，加上点的饮料是奶茶，估计再多还真不一定能吃完。“还有两个小时，那我们就慢慢吃吧？”　　　　“好。”　　　　他们吃的也是很慢，到最后连煲仔饭都凉了，才放下筷子。这热闹的餐馆，除了拿着手机对望的情侣，可能也就他们这桌最为安静了。　　　　到最后楚未还是没有忍住，为第二个胃要了个双皮奶，王一冬也点了几个奶黄包、老婆饼打包。　　　　“不带吃的回去，今天肯定是别想睡了。”他和楚未解释道。　　　　“那怎么不买烧腊或者虾饺啊？要不肠粉？明天早饭吃肠粉感觉不错欸。”楚未说着说着就有点儿激动，好想吃中式早餐，不管哪个菜系的。　　　　王一冬笑了一声，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虽说不用穿正装，你也不用带着一包的中式调料进去吧。看一半儿再把周围的法国人闻得饿了。”　　　　“啊！忘了！那我身上没味儿吧？”楚未赶紧闻闻自己的胳膊。屋子里气味儿很重的，什么都分不出来了….T_T肯定有味儿。　　　　“没事儿，一会儿出去放放风，晾凉就散了。”王一冬作为常年吃火锅的，还是有一定经验的。　　　　楚未买单的时候，王一冬还是掏了一半的钱，给王帅他们的那份还挺多。不过整体说起来，比德累斯顿仅有的那几家中餐还是便宜的，而且好吃太多。她很满足！　　　　最后看了一眼手机，里面传来了何雪无声的呐喊。楚未交代了一句自己要出去咯，没有网了，就把手机收了。　　　　离开场还有一个小时，两个人在塞纳河畔，人多的地方拍了拍照，散了散味儿。　　　　楚未突然想起以前的一部电影，跟王一冬聊起来，“我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跟室友看过一个德国电影，讲得就是巴黎，有个鼻子特别好的人，能做出他闻到的味道的香水。他如果生在中国，估计能做一个很好的厨子。让他去别的餐馆闻一闻，回来就能复刻出菜色了。”也不会有后面的悲剧了。　　　　“《香水》么？我记得那个是R级的，你当时几岁？”王一冬立马就发现了重点。　　　　楚未轻咳了一声儿，“电影里面的巴黎和现在真的好不一样啊。”　　　　“外景是在西班牙拍的，不过十□□世纪，欧洲的大城市大都是那个样子。人□□发，却没有相应的设备，疾病随着污水系统传播。底层百姓大都没有受过教育，而上层社会又隔绝于世。”　　　　“西班牙啊？我还以为在巴黎呢。不过他们也真奇怪，德国人拍了德国人写的描写法国的电影要去西班牙采景。而法国人为法国作家编曲写的西班牙的故事却常年在德语系国家上演。”真是欧洲人民大团结。　　　　“互黑而已。”王一冬觉得晾得差不多了，就带着楚未往回走。歌剧要开始了，虽然某人听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