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楚意之如往常一样坐在听郁离内的石亭中,听风听雨听竹声,无不是一种享受。这片竹林是楚意之及笄时楚镇南特意着人栽下的,楚意之爱竹,在楚府几乎是人尽皆知了。那时的楚意之欢喜得像个孩子,她为这片竹林起名“听郁离”,说这里是有她心声的地方,所以闲时,楚意之便会来这里弹琴。    她轻拨手下的琴弦,醉人的曲调从她的指尖流出,身后时时有枯黄的竹叶落下,似是为了配合她的弹奏一样,随着她的曲调追逐起舞。西风飒起,她衣袂飞扬,琴声与竹叶声相衬,而楚意之就坐在这一切的中间。    这一幕要是被别人看到,那人一定会惊讶于眼前这美丽的一幕。可这么完美的景象,还真有人破坏。他站在楚意之身后远处的石板路上,并未出声,即使他踩着叶子的声音在这里极显突兀,楚意之也像没听到,自顾自拨动着琴弦。    其实楚意之已经猜到了来人并非楚府之人,只未想到会是谁私入她这听郁离。楚府人皆知这片竹林是只能楚意之进来的,就连她的贴身丫鬟文若都不能进的,所以这人不只非楚府之人,也定是同楚意之不熟的人。    “你为何不问我是谁?”姜彧突然发问,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眼睛里却没有分毫疑惑。  “你是谁啊?”琴声霎时停止,楚意之转过头,带着调皮的笑意直视他的眼睛,天真而无辜地顺着他的话说。    姜彧顿了顿,她没认出来他,紧接着快速靠近她,站在她面前,近到两人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你就不怕我是来杀你的吗?”姜彧眼里带着寒意,冷意直刺她的眼底。    谁知楚意之并未被他吓到,反而一脸不屑地说:“你可以悄悄的进入这听郁离,我自然是打不过你的,又何必无力挣扎。再说了,你要是想杀我的话,早就动手了,那个杀手杀人前还这么多问题。”楚意之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  “倒是不傻。”姜彧笑着说。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夸我的?”楚意之翻起了白眼。  “自然不是。”两人四目相对。    “那我为你弹一首曲子吧!”楚意之说完,不待他答应,就开始弹奏。鬼知道她心里有多害怕,从看到那个人眼里的杀气,她整个人就已经胆战心惊了。她表现出一副随意的样子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怕,她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何来杀她,可脑子反应还算够快。    她一首曲子还未弹完,姜彧就已经走了。吓得楚意之长出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真是奇怪”,就急忙抱着琴跑回了房间,生怕那人再回来。    “小姐不是去听郁离了,发生什么事了?”白苏见她慌慌张张跑回来,急忙发问。  “也没有人在外面呀!”文若更是疑惑地推开了门,向外张望了两眼。    “方才有人要杀我。”楚意之喘了一口气,才回答。她将琴放在桌上,整了整衣服。  “啊?”  “小姐可认得是谁?”文若白苏同时发问,对于楚意之突然的遭遇惊吓不已。    “只知道是个男子,并不认识。后来又莫名其妙走了。”楚意之表情平静地叙述着。  “那小姐你没事吧?”文若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抓起楚意之的袖子细细看了她一遍。  “我没事。不过,你再这样抓着就不一定了。”楚意之回答道,笑意吟吟地看着文若的手,已经从刚才的慌忙中恢复过来。  “不行,这件事一定要禀报老爷。这府里的护卫也太大意了,这么轻易就将歹人放了进来。”白苏气愤道。  “这件事就不必拿去打扰父亲了,我自有分寸。”楚意之淡然道。    “可是……”  “不必可是了,就这样吧。”楚意之命令道,随后转过头看了眼房间外各司其职丫鬟们及门口尽忠职守的侍卫,舒缓了语气,“父亲每天这么忙,光是朝廷上的是就够他操劳的了,此人武功高强,府里的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还是吩咐下去,让侍卫丫鬟们都留心点。”  “是,小姐。”二人同时回答,但也都未将担忧从眼中打消。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歇息会儿。”楚意之露出了疲倦的眼神,摆了摆手。  两人立即退出了房间。    楚意之听到门关上了的声音,担忧的神色才再一次爬上了眉头,她用一只手撑着额头,目光看向梳妆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以至于文若在门口喊了好几遍都没有得到回应。门声响起的时候,楚意之才如梦初醒般看向门口,那里站着的,正是这几日常来的张正。    自那次去过张府后,张正来找楚意之比往日更加殷勤了,三天两头就往楚府跑。时常带着一些他发现的新鲜玩意儿,或是带楚意之去他新发现的一处好景色的地方,只为博得楚意之欢心。楚父楚母看在眼里自然欢喜,楚意之也不好太驳张正的面子,何况他带来的东西也确实有趣,所以,这些日子,二人相处得还算愉快。众人更是都默默在心里将两人看为郎才女貌恩爱的一对了。    “意妹妹在想什么不开心的事,这眉头都快要揪在一起了?”张正笑着走了进来,伸出手,似乎是想拉她。  “嗯?噢,没什么,张哥哥来有什么事吗?”楚意之条件反射的一躲。    “也没什么,只是近日城中有灯会,想要邀意妹妹一同外出游玩,不知妹妹可愿?”张正一愣,随即收回手,还挠了挠头,略不自然地说。  “灯会?和张哥哥一同去自然是好的了。”楚意之狡黠的眼珠一转,立即应了下来,还不忘说句好听的话。    张正听到楚意之这么爽快就应了,心里自然是无尽的欢喜。以前无论他如何邀请,楚意之都时懒得理他,有时还捉弄他一番。他是常年和男子打交道的粗人,不懂得如何讨女儿家欢心,只听军中有妻的人说女子爱男子大度,能多陪她,他就多带她出去玩。现在看来这些法子还真的有效,这阵子以来,楚意之对他的态度明显比以前好太多了,这让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是没有白费的。    花灯辉煌,焰火纷乱,城中热闹异常,从城头到巷尾皆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盏。挂灯笼,猜灯谜,放河灯,为今后的日子祈愿。热烈的火光外上笼罩着镂空花纹,开光内皆以精美图式相绘,其中,绘鸳鸯的居多。从安国虽民风淳朴,可在爱情上也算是不同于其他国家的开放,未出阁的女子平时并不需要非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德的束缚,又适逢镫火节,街上便多了许多对情人。    传说在镫火节这一天,和心上人一同走过城中的双笙桥,便可幸福厮守到下一世。这双笙桥也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只是自古以来都有,就有人传言这是天上的神仙来到凡间的时候变出的,一代一代传下来,便把这桥传的神乎其神。    镫火节的传说,楚意之心里自然明白,可她还是同意了和张正一同出来,这意味着什么,她想,张正自然也是清楚,看他一直挂在眉间的喜色就知道了。同街上其他人相比,他们显得突兀,就像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小情侣,没有过多地交流,女子走在傻笑的男子身后羞涩地低着头,害怕被谁发现一样。    楚意之望着远处的双笙桥,那里拥挤非常,多的是恩爱的伴侣,夫妻。有人希望升官发财,有人希望爱情圆满,有人想要长命百岁。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依然前仆后继,源源不断,这里,就是人们寄托心愿的地方,也是心的存放所。    楚意之看着前面张正的背影,手紧紧攥着衣袖,欲言又止。她停下了脚步,叫住了张正,咬了咬嘴唇,可还不待启唇,就听见身后一阵喧哗声。人流似乎都向这边涌了过来,还未做出反应,就见眼前银光一闪,楚意之条件反射的侧身躲过了黑衣人刺来的一剑。张正立马就将楚意之搂着肩护到了身后,随即与面前的黑衣人纠缠开来。    在他们二人打斗之时,楚意之看到了黑衣人那双冰冷的眸子,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全身心得想要将楚意之从张正手中夺过来。楚意之没想到张正武功如此高超,打斗这么会儿,两人还未分出胜负。那人似是看出了形势对自己不利,虚挡了几招,便转身用轻功跑了,张正也及时收了手。    他转过身确认楚意之无事后,才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方才拥挤的人流好像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周围的嘈杂的声音似乎在掩盖方才发生的这一场打斗。为防再有刺客来,两人未敢在外面多停留,连河灯都未放成,就匆匆回府了。    楚意之一路上向张正道了谢,被他送回了府。楚意之走向自己居所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脚步,听到里面白苏和文若正在她房里准备晚饭,便压着嗓子,沉声说:“美人儿们,楚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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