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又一个暑假，没有了肖诚，顾晓末只能呆在自己房间继续吹着风扇，到了傍晚太阳下山了，才敢走出去，坐到院子里的藤椅上乘凉，偶尔也会怀念有空调吹的日子，想起那个小男孩。　　　　对面住着的张奶奶前一段时间被接到了城里去看外孙，期间老人家硬是被带到北京玩了一趟，此刻她正坐在院子里扇着扇子乐呵呵的和几个街坊邻居说着这事。老人家嘴上说是不愿意儿女浪费钱带她去北京玩，但看得出心里应该是很开心的，毕竟中国人特别老一辈的，对北京还是有股执念的。　　　　又见她此时拿出一本相册给大家看，说都是游玩的照片，“这是故宫拍的，这是长城，这是肖诚，又长个子了，就是不长肉这孩子。”　　　　说着，见对面顾晓末从家里出来扔垃圾，忙喊了她过来:“晓末啊，快过来，过来，来婆婆这玩，有果子吃……”　　　　顾晓末听了，也笑着走过去，讨好的说:“婆婆去北京玩啦，好玩吗？”　　　　“好玩诶，来，吃这个，你们小孩子喜欢吃这些甜的。”张奶奶说着，抓了一大把果子往顾晓末手上塞。　　　　“谢谢婆婆，不用不用，就一个就好啦。”顾晓末也嘻嘻笑着推拒。　　　　张奶奶分完果子，又笑容可掬的拿过相册给顾晓末看，“这是在北京照的相片，拍的好多。”　　　　“是嘛，我看看！”顾晓末接过，一页一页的翻着，张婆婆在一旁也跟着看，不时的给顾晓末讲解:“这是去的第一天拍的，在□□，那天人多得哦……”“这是肖诚，你看，比上次看到的又长高了。”　　　　顾晓末看着照片中的肖诚站在□□前，穿着条纹Polo衫，卡其裤微微的笑着，果然长高了，很俊朗，剑眉星目，还是一样的赏心悦目。　　　　张奶奶见着顾晓末，忍不住唠叨着:“诶，肖诚今年没能来这过暑假，往年都会来的。这次我回来，还想跟过来住几天，就是他爸爸不让。”　　　　顾晓末微笑的听着，又听张奶奶说，肖诚暑假在家也不能疯玩，每天要去上奥数辅导班、练毛笔字……小小年纪忙的很，没有顾晓末他们小时候那么快活。　　　　顾晓末便没接话，她想，我也想像肖诚那样条件优裕，可以学那么多东西的。　　　　走的时候，张奶奶从房间拿出了一张照片给顾晓末，说是肖诚让带给她的。顾晓末接过来看了，像一张油画，其实是一张徇烂的星轨图，照片中的星空像个五彩斑斓的万花筒，美得惊心动魄。　　　　******　　九月份的一个周末，顾晓末陪余雪到县城里送别王健，当看到王健穿着迷彩服，带着军帽，背着包坐上大巴车离开时，前一秒还喜笑颜开和王健嬉笑怒骂的余雪再一次奔溃的哭了。　　　　回来后，余雪消沉了两天，便也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中，顾晓末见她好了，有次开玩笑问她:“这就不难过啦？”　　　　余雪斜睨她一眼，便没好气的说:“那是，我兵哥哥保家卫国去了，我作为祖国的花朵，当然要好好学习，不辱使命呀！”　　　　“哈哈哈……这才像你嘛！”顾晓末放心了。　　　　自此，两人又恢复了互相扶持、相互打气的学习生涯。　　　　初三，顾晓末印象深刻的除了做题，就是体育考试，变态的体育训练。小镇的中学连体育老师都是打酱油，过去两年半上体育课都是属于放养状态，爱运动的跑出去玩，爱学习的去自习，顾晓末就属于那种半自习半和余雪讲悄悄话的类型。　　　　于是到了初三下半年，体育也要结业考试，顾晓末就悲催了。神龙不见尾的体育老师要求体育底子差的学生每天傍晚放学留下来跑楼梯。　　　　个子不高腿短又缺乏锻炼的顾晓末不仅累瘫，还特别丢人。老师见她总是跑最后一名，怕她丧气，开始安慰她说，不要急，这锻炼是要循序渐进的，并特赦她可以从起跑的第五个阶梯开始跑，结果顾晓末还是最后一名……　　　　顾晓末见自己体育八百米、立定跳什么的项目是无望了，于是填体育报考时，默默选了八百米固定项目，还有跳绳和铅球……铅球，她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　　　　体育考试那天，顾晓末将体育老师最后独门传授给她的那句话，发挥的淋漓尽致，才都勉强及格过关。　　　　老师说:“考试前记得对考官要特别礼貌，见到考官要鞠躬。那器材时要双手接过，再双手递上，“谢谢您”等礼貌用语都用勤快点。”　　　　于是顾晓末上了考场，第一件事就是对着考官露出最虔诚的微笑，然后双腿并拢，两手紧贴校裤裤缝，九十度鞠躬。最后交体育器材时明知自己体育成绩不理想，还要表现得特别挫败尴尬又感激的和考官说“谢谢您。”这样，两位考官才看在她也挺不容易的，心一软，便都打了及格。　　　　考完体育的顾晓末，回到家后，喝了好大一口水才放松下来，她暗暗给自己打气:万里长征已经跨出一步了，加油加油！　　　　每年中考都是在狂风暴雨中进行的，今年的也不例外。顾晓末记得那两天，她的座位靠着门，外面雨声哗哗啦啦有节奏的下个不停，里面监考老师一个就坐在她身后，一个不停的在教室里徘徊着巡检，而她完全沉浸在卷子里，只知道不停的动笔写着，写着……　　　　中考过去大概半个月的时候，有天政治老师在她家门口喊她名字，顾晓末吃惊之余赶忙开门，“伍老师，什么事？”　　　　“顾晓末，恭喜你啊，你考上了！”伍传清老师是去年新进的大学生老师，此时见自己带的第一届学生考上了，自己也显得很兴奋，趁去街上买豆腐的功夫，路过她家门口，先给她报个喜。　　　　“真的吗？啊！！！哈哈……太好啦，老师，谢谢！谢谢！”这是顾晓末第一次感受到学习成功给自己带来的喜悦，三年来的担惊受怕终于没有白费。她高兴得恨不得像小狗一样原地转圈了。　　　　“不客气～考上就好！”年轻的老师也被喜悦传染，脸上笑意满满。　　　　“那您知道余雪考上了吗？”顾晓末期待的帮余雪问成绩。　　　　“余雪也考上了，你可以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了。”他说，然后拎起自己刚买的白豆腐摇了摇，示意自己先走了。　　　　“谢谢老师。”顾晓末看着老师的背影，又大声道谢。　　　　那天，顾晓末也顾不上中午快十一点要给父母热饭菜的事了，就兴高采烈的跑去余雪家分享喜悦。两个人当时抱在了一起喜极而泣好久。那时候，在小镇上中学，中考成功是比在城里高考成功还更艰难的事。　　　　******　　　　中考结束的暑假，顾晓末过得格外放松，没有作业，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年，大舅舅家的女儿兰欣也大学毕业了，顾晓末对兰欣这个表姐一直都是崇拜的，因为表姐考上了高中，又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现在还可以留在城里工作。　　　　家里这一年装了座机电话，兰欣给顾晓末打电话时，顾晓末问她:“表姐，你以前中考的这个暑假干什么呢？要再复习初中的知识点吗？”　　　　“不用啊，你就好好放松一下就可以了，高中和初中学的东西不太一样。”　　　　“喔，那你现在的工作是做什么呢？”顾晓末很好奇大学毕业后的工作是怎样的，真的和电视里演的那样穿着时尚的职业装，坐在高高的写字楼工作，还可以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俯瞰整座城市吗？　　　　“你以后工作了就知道啦！”可兰欣并没有给顾晓末一个她期盼的回答，顾晓末多少有点失望。多年后当顾晓末毕业时，才发现自己也没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之后两人又聊了两句，电话便转到了兰英手中。　　　　顾晓末一边看电视，一边听妈妈讲电话:“听你爸爸讲，要你还是考一个公务员更稳妥。”　　　　“你也别急，慢慢来，现在先工作着，有时间就抓紧看看书。”　　　　“好，好，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注意身体，钱该花的就花，不该花的别乱用啊，现在自己赚钱了，也知道挣钱不容易。”　　　　“嗯，那就这样挂了啊，电话费贵。”兰英说完就挂了电话。　　　　顾晓末忍不住问她:“妈妈，你怎么什么都管啊，人家花钱你都管。”　　　　兰英没好气的说:“这话也要说给你听呢，过几天去上学了，自己也要节省着花啊，学习上要花的就花，爸妈砸锅卖铁也供着你，可不能贪玩结交坏朋友，这么大了，该懂事了。”　　　　“喔。”顾晓末觉得好没意思的答应了一声。人家的爸妈都是说，不要舍不得钱，在外面也要吃饱穿暖，怎么到自己这里，剧本就不一样了。　　　　又想起还有个问题，便问:“那“铁饭碗”是什么意思？”　　　　兰英告诉顾晓末说，表姐学的专业是日语，现在不好找工作了，早几年的时候经济还很好，这都是一个热门专业，大家都挤破脑袋抢着报的，谁知现在反而不好了。　　　　又说，大舅伯是希望表姐考一个公务员，什么职位没了，国家还在，公务员就在，自古以来都是一个铁饭碗，旱涝保收的工作，福利待遇也好。就是不知道考不考的过。　　　　顾晓末似懂非懂的听着，她对专业、工作什么的还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怎么个难法，她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成绩要好，所以都只听了一个大概意思。　　　　于是顾晓末的这个暑假就这么混混沌沌的过去了，期间去找余雪玩了几次。余雪的爸妈为了让她去县里上学方便和家里联系，便给她买了一个手机，可以上网。这样两人每次凑到一块，就新奇的一起拿着手机玩不停，听音乐，逛空间，发现搞笑的事情，两人便倒在床上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