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居

转眼便是临别之日。　　几域小主们年纪尚幼时便来了镜湖，从未涉足凡间。心情多是担忧半激动半。　　仙籍者下凡最重要的规定便是不得擅用仙术，之前搜寻的众多灵物只能挑选些重要的携带。最终，岩墨只带了配剑，南宫铃抱了她的宝贝琵琶，红兮打包了剩下的几壶神仙醉，顾梓之则是孑然一身。　　“顾梓之，你的灵物呢？”红兮好奇地问。　　“我？我有小铃铃就够啦”顾梓之笑眯眯地说。　　“哼！我才不稀罕，我要去人间寻找美男子！”南宫铃神气地说。　　顾梓之黑了脸，追着南宫铃就要抢她的琵琶，说是要砸了琵琶解气。南宫铃吓得跑来跑去。　　两个活宝一闹腾，倒将离别的伤感冲淡了些。　　洛清站在殿前，微笑着看着活泼的二人，又看看同样在笑的红兮。　　　　红兮的眼神和洛清的交汇。　　在红兮眼里，这个一身白衣的少年，站在高高的殿阁前，袍袂翩飞，真有几分仙圣的样子。然而他四围空荡荡的，只有偶尔飘过的浮云，愈发显出些孤寂。　　红兮对着洛清，规规矩矩行上一礼。其身侧的岩墨随之行礼。　　南宫铃和顾梓之也收了笑闹，倾身深深鞠躬。　　洛清双手相叠，俯首眉心，默默还礼。　　　　无论是否相见有期，只愿故人安好……　　无论如何世事万变，只愿不泯本心……　　笑脸相迎抑或兵戎相见　　至少有过此刻真心　　　　四域小主们通过侧殿离开了镜湖，那里是离凡间最近的地方。　　脚沾地，四人身处在凡间的一座山顶上，两件茅草屋，四围摆放着各种祭拜的香火。放眼望去，能看见朦朦胧胧的宏大的城郭。　　红兮看了看岩墨，他这个土域小主就是天然指南针了。　　“前方是宁城，如今的凡间都城；脚下是曦凤山。”岩墨乖乖说道。　　一行人准备下山。　　但这“下”说得容易，却花费了半天……　　四个人中，红兮是有过一小段仙力受损，自力更生的日子，岩墨本就是土域小主，和土地还算亲近。而另外两位习惯了利用仙法驭风驭云的移动，忽然两脚落地，真有些不习惯。　　于是，这段曲曲折折的山路，是红兮架着南宫铃，岩墨架着顾梓之，慢慢“挪”下来的。两个活宝还时不时相互嘲笑，所以这一路倒也过得不算无趣。　　吵归吵，顾梓之还是施了点仙术，将南宫铃怀抱的琵琶化成一支金丝木簪，省去了她不少麻烦。　　　　宁城城门　　城外往来的商贩纷纷注视着走过的两对男女。准确来说，是少年少女。　　以他们敏锐的从商眼光，这四人衣物皆是天蚕丝质地，领口及袖口处点缀水纹双面绣，虽未佩戴玉珏金镯，但必定非富即贵。再看四人的面容身形，更是确定出身不凡：两个女孩七八岁模样，却是唇红齿白，眉目娟秀，还透着一股灵动之气；两个少年约莫十三四岁，一人束腰佩剑，英气勃发，一人星眉朗目，潇洒不已。　　　　然而下一秒，两个女孩就被花花绿绿的小商品们吸引地两眼放光，东蹿西蹿。　　“这个是作什么用的？”　　“这个可以吃吗？”　　“梓之梓之，这个好看吗？”　　　　顾梓之和岩墨第一次看到女孩子对买东西的疯狂，傻了几秒。随即，就一人抓一只，往城门的方向走去。“我们没钱……”面对南宫铃的各种挣扎，顾梓之无奈地安慰道。他是了解的，凡间的人将一些亮晶晶的金属称为钱，用其兑换东西。　　“什么是钱？”南宫铃好奇地问。　　“就是，嗯，你之前说很重的那种金属”　　“小金和小银？用那些可以换吃的？”　　“可以……”　　“没有就要饿肚子？”　　“嗯……”　　“啊啊啊啊！顾梓之你个混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琵琶阁还有好多啊！”　　“我当时劝你来着，你说太重……”　　“你！”南宫铃十分挫败。但随即想到什么，就要施法。　　顾梓之忙将她拦住：“不可”　　红兮也安慰道：“等到了城里，我们变卖些衣物，就可以有钱了”　　“真的吗？”　　红兮认真地点点头。　　南宫铃乖乖地不再闹了。　　奇怪，似乎到了凡间后，他们的五感更加敏锐了，好像连食量，也变大了许多……　　　　长生酒楼　　店小二听到楼上临床的那一桌，又传出“加菜！”的吩咐，一溜小跑上了楼。　　起初，这几位穿着普通衣物踏入酒楼时，虽面相不凡，但依然没引起什么注意。然而，当他们掏出一袋子银子让上菜时，小二才知道，这“上菜”是个什么意思……比如这满桌子被清空的盘子，还有那持续上菜的架势……　　　　但当那气质贵气的少年开始询问他，城中是否有怪异事件时，他才恍然大悟，这恐怕是循着传闻而来的，哪个门派的青年才俊。这半月来，他已经接待过许多类似的客人了，这故事已经能被他说得惟妙惟肖了：　　“今年入春以来，城中陆续有消失。上至皇室贵族，下至普通百姓，家中十三四岁左右的孩子，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踪。还有个玄乎的，是这些孩子的名字中，无不带着“青”这个字的谐音。现在城中，别说提及这个字，就连青色的布匹都无人敢卖了。”　　看到四人听得津津有味，小二弯下腰，故作神秘地说道：“有传言说啊，这青字是犯了凡间主人——青龙大人的名讳，所以老天降罚，警告世人不可再用这个字。”　　“可是这字世世代代用得好好的，怎么就在这时候老天发怒呢？”红兮感到很奇怪。　　“嘘！那老天的心思我们怎么敢猜。反正啊，现在皇上贴了皇榜，找到失踪孩子者，封官加爵，黄金万两。同时还召集了各方的有名术士，日日祭天，祈求宽恕。”　　　　既然是与师尊相关的事，四人决定在这长生酒楼住下，调查调查。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这家的饭菜确实不错，果然那当铺的伙计说得不假。　　　　且不说岩墨，南宫铃都不相信这犯了名讳的说法。师尊一向心胸宽广，善待凡人，怎么会引起天罚。但若失玉皇天尊的意思，也不应该，如今他只盼望四界安宁，又何必再起事端？　　红兮唯一能想到的，是九天玄女。但这样大海捞、明目张胆地寻找青龙？且青龙转世，名字中就一定含“青”字吗？于此，红兮想不通。　　　　次日，四人上街转了转，红兮和南宫铃一手蜜糕一手甜包，开开心心地走在前。顾梓之和岩墨拎着花生酥和山楂饼跟在身后。　　果然目及之处，全无青色。　　拐弯至另一条街市时，却远远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四人循声而去，看到一栋别致的两层小楼前，围拢了层层的人群。　　不得施术，四人只好硬生生挤过重重的人群。看见一个女子落寞地坐在地上，身后是紧致的二层小楼。在小楼最高处，写着“清心居”三个字的牌匾，正在被一群身着官服的士兵撤下。　　人群中议论纷纷：　　“这阵子老天都发怒了，居然还敢留着这匾，怕是活腻了吧”　　“听说啊，前几天临街的李婆婆还带了一群人往这茶馆里丢鸡蛋呢”　　“李婆婆？就是那个丢了孙子的？”　　“可不是嘛，你说人家都可绞心着，日日去祭坛边烧香。”　　“还是要报官才管用呢……”　　官兵们撤下匾后，就地烧毁。在茶馆门前贴了大大的封条。众人纷纷叫好。　　　　自始至终，那女子就静静地坐在地上，有些好事者，待官兵离去，还对着她扔了些烂菜叶子。　　直到人群彻底散去，女子缓缓起身，看了看被封的茶楼，叹了口气，离去。　　　　凡人们看不出来，但四域小主一看便明，这个女子脚步虚浮，吐息无声，完完全全是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