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的担忧

整顿了半日，继续启程。　　途径之处，不知是否是苍林的存在，小魔小怪不再现身。偶尔一两个黑影从远处飞跑过，连形貌都看不清楚。天地间，依然荒芜，无辨东西，幸而沐漌派遣了水龙暗中探路，少走了不少弯路。　　红兮看着这始终黄红交错，无一丝绿意的世界，心中不禁对西宫默一人充满好奇，这样单调的地方，他是如何静守那么多个百年的呢？还是说，这本就是他的“杰作”？　　最闹心的应当是顾梓之。作为木域小主，他天生喜好生机勃勃的花草林木，在这里走得越久，那股死寂之气缠地越紧，压抑令他喘不过气来。此外，还有另一件事压在他的心头，那便是混沌兽肚中，听见的密语传音，那个声音，十分陌生，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人的音色，那到底是谁呢？　　　　走着走着，原本在顾梓之怀里睡觉的苍林忽然活跃起来，兴奋地跳到地上，一溜烟跑到众人前方，转眼没了影儿。　　有了上次的教训，顾梓之焦急地呼喊苍林的名字，南宫铃和红兮也对四周严密戒备起来。沐漌则看着小东西消失的地方，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阵轻轻的风从耳畔飘过，隐了形的水龙俯在沐漌耳边说了些什么，沐漌不动声色，转而对众人道：　　“也许是苍林找到了什么好地方也说不定，原地留守也不是办法。”　　说罢，牵着浑身紧绷的红兮向前走去……　　有了沐漌的话，红兮自然而然选择相信他，再回头看时，顾梓之和南宫铃也跟了过来。红兮有点想不明白，若沐漌真的在混沌兽肚中传音于他们二人，且不说南宫铃，顾梓之不会心中存疑吗？　　“小心看路！”沐漌轻轻将她向后一拉。红兮连忙转首，居然是站在一处陡峭高坡的边缘，再下一步便要踏空。先前从远处看，土地和天相接会给人产生一路平川的错觉，走近才惊觉，还有这样一片巨大的谷地，深深陷在这一望无垠的土地中。　　最神奇的是，虽然这片谷地上笼罩着黑色的雾气，看不真切，但隐隐有粉色、绿色的颜色略过。这可是这几日来看到的仅有的鲜艳色彩，精神都为之一震。　　“地宫的药花！”顾梓之敏感地捕捉到一丝香气。在地宫的日子，他接触的药材应当是最多的，自然对熟悉的气息记忆深刻。　　　　“苍林？”顾梓之试探地唤了一声。　　“嗖”地一声，小魔物穿过黑雾，蹿到了顾梓之怀中，小尾巴兴奋地甩来甩去，看样子很喜欢这深谷下的风光。　　“梓之之前怎么说来着，让你不要乱跑！”南宫铃方才也是担心着，看到小魔物无恙，又有些生气。　　苍林委屈巴巴地盯着顾梓之。梓之却不看他，而是摸了摸南宫铃的脑袋　　“不生气不生气，我再教育教育他。”　　苍林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连忙从顾梓之身上跳到南宫铃肩膀上。学着顾梓之的样子，用小尾巴有规律地轻拍着南宫铃的发丝……　　“哼！你们两个都是一样的！都是喜欢害人担心的主！”南宫铃本就没有真的生气，被一大一小这样一弄，气也全消了。两次失而复得后，她对苍林这小东西心生了疼惜。　　而苍林也渐渐开始接受这个，唔，主人喜欢的人要怎么称呼来着？　　红兮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脑海里只浮现四个字：　　一家三口？！　　这样想着，抿唇笑了。　　　　沐漌听到身侧传来的轻轻的笑声，顺着红兮的视线看去……　　“喜欢吗？”他问道。　　“嗯？”红兮没有反应过来，同样的问题，他在混沌兽的肚子中也问过，那么此时，是指小魔物，还是，这样美好的画面…… 　　“可为自己所用的灵兽，想要吗？”　　“没事没事，看缘分吧。”红兮连忙说道。她相信，如果她说想要，沐漌或许几天内就会给她弄一个出来，只是……　　红兮心想，有你在身边，其实已经知足…… 　　　　接下来的半日，一行人都在找寻突破黑色屏障，进入深谷的方法。　　说来奇怪，这些雾气看上去朦胧绵软，手指一旦触碰，立即在接触之处形成坚硬的壳壁，火烧木穿皆无用，铁铜钢锥刺不破，连沐漌和红兮合力，也未能伤它分毫。　　所以，当苍林以十分困惑的眼神和万分轻松的跳跃便穿过了屏障时，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这屏障设下的术法，应当不会阻碍魔界原有的魔物。”沐漌推测。　　“或者，它的形成本就是用了刺木？”红兮追加了一句。　　沐漌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夜色将近，众人决定先行休息，明日再设法进入。　　黑色屏障、粉色药花，西宫默的住所之一，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推想，或者已是认定了……　　　　自有了苍林，再不需要沐漌利用己力搭建保护层，苍林自会开启刺木结界，保护大家。　　夜已深，红兮却睁着眼睛无法入睡。　　如何接近西宫默，揭开岩墨身世的未知之处？地宫如今的情况如何，洛清是伤害万妖大人的凶手吗？　　沐漌的身份是否已经被怀疑？他来魔界的目的是什么？将陌庭引入地宫是怎样一步棋？还有他和北冥大帝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　　思虑一始，千头万绪，纷乱不清…… 　　　　翻了个身，红兮惊讶地看到沐漌也是未眠，卧在身侧，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睡不着？”　　“嗯”　　“会想很多事情？”　　“嗯”红兮忽而紧盯住沐漌：“若我问你，你会每个问题都老老实实回答我吗？”　　不同于之前的或哀伤或讽刺的语气，这次，红兮是隐隐有些期盼的，期盼他能做到，真正信任她。　　“你先问，可以答的，我一定不再骗你。”　　真到问时，红兮斟酌了再三，最后问出的，却并不是她最想知道的内容。　　“玄女幽闭，西宫默如今兼理着九天事务，两界穿梭。若信息无误，近两日便会回来，所以眼前的屏障，只是暂时。”　　“如今看来，倒确实是小看了洛清的本事。下毒的事和他脱不了干系，而万妖大人的死……”沐漌欲言又止，看到红兮紧皱的眉头，终是叹了口气。　　“算了，等调查再有些眉目，下定论不迟。”　　红兮点点头，就当她是在逃避吧。被相熟之人背叛的痛，她已开始逐渐体悟了。　　　　“还有什么想问的？”　　红兮摇摇头。　　“那可以睡着了？”　　红兮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沐漌看着她依然未舒展开的眉心，抬手轻轻拂过。　　“红兮，有些事，我不愿告诉你，终是为了我们二人好。你能理解吗？”沐漌道。　　红兮不作声，似陷入了熟睡。沐漌暗叹了一口气，起身向结界外走去……　　红兮的眼角，默默流下泪水……　　这句话，他之前从未说过。　　　　沐漌轻松地穿过苍林设下的保护。　　站在坡沿，看着不断上涌的雾气，映出他的身影，修长挺拔。不多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半米远处。　　“族尊”　　水龙恭敬地行上一礼。水龙如今已化为而立之年的男子。若此时顾梓之听到此声音，应该就能解除心中对那日密语传音的疑惑了。那是沐漌为掩藏身份，借水龙的嗓音施的术。　　　　他犹豫半晌，还是问道：　　“我不明白，为何不让我继续蛰伏镜湖。再过些时日，我或许便能查清洛清的势力来源了。”　　“目前我手中，有能力进入混沌兽中找寻魔物的，仅你一人。”　　“可是以族尊的能力，曲曲混沌兽又算什么。”甚至是在被吞食前，族尊便有百分百的把握脱困才是。　　“事发突然，我可保自己和红兮，可是其余的……”　　水龙沉默了片刻，他随着青龙尊主，也是看着顾梓之和南宫铃长大的，自然不忍他们出事。族尊大人并不是仁爱到见义勇为之人，但却并没有丢下他们，独自脱困，是否代表着，他开始会顾念周边人了呢？　　　　而这一改变的源头…… 　　“红兮小主睡着了吗？”　　“嗯”沐漌点头。以防万一，他方才施了一些小术，令众人陷入更深的睡眠中。　　“混沌兽肚中呆了许久，确实很难受。”水龙万分不愿回忆起那颠簸晕转的时刻。他曾经猜想，族尊将自己匆匆召至魔界，结束混沌兽的折磨，会不会是因为心疼红兮小主的身体？可是这话，他可不敢问出口。　　“她今日询问了洛清的事宜，令我想起了你的伤势，现在如何了？”　　“有族尊的灵力相助，已基本痊愈了。”　　“那便好，辛苦你了。”　　想到在镜湖时和洛清的几次暗中交手，水龙不无担心地道　　“族尊，洛清的仙力与日俱增，您是否考虑过将计划提前？”　　“此事我自有分寸”　　“可是，红兮小主在您身边愈久，无意中吸食灵力不说，日后的融合……”　　　　水龙的话还未说完，便感到周身被一股冰寒的气息包裹。他这才惊觉自己，说出了罪该万死的话……　　“水龙…… ”入耳的声音阴测低沉，充满了威严和压迫，还有，一丝嗜血…… 　　“族尊饶恕，属下逾矩了！”　　　　“领罚，重回镜湖。”　　“遵命！”水龙几乎是用尽全身气力，逃离了魔界。他前几日是以怎么的代价负伤冲出镜湖赶来相助的，此时都不成恐惧，唯有族尊那要发作却强行抑制而产生的低气压，令他后怕……　　　　他也舍不得红兮小主不是吗？可他的顾虑也确实存在啊…… 　　红兮小主也许不知，她作为浴血红鳞，在主体身边，是会自然而然吸食主体的灵力的；若她日后的自我意识过强，族尊再想重得浴血鳞，化身完美的应龙，就愈发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