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我向客栈的小二打听过了,这里之前的姑娘出嫁并未经过城外的西里坡,然后就突然暴病而亡。你说奇不奇怪?”  慕容芙没有理他。  “很奇怪吧!”他自接自话道,“所以呢,今晚你就扮成途经此地新娘的样子待在那,拿着我给你的香粉,万一出了什么事呢,你就把那个香粉往地上一撒,我就让官兵随着前去找你,你看怎样?”  “这主意……还真是不错,呀!”慕容芙咬着牙冷笑的说道,“楼大少,待我还真不错,有什么好事都事先想起我”  “哪里,哪里”楼明凡摆着手乐呵呵的说道。  “不去”  “嗯?”  “我说,我、不、去”  “慕容芙!”楼明凡走进望着她,“你年轻轻的,怎么一点点、一丢丢的求知欲都没有呢。”  “不好意思,也许生下来就没有吧,还让楼公子,你费心了,真是抱歉呀!”  “就算没有求知欲,但是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么,你!”  “好,我去”  “嗯,这就对了吗。”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过不必这么麻烦了,还要惊动官府的人。你随我一同前去便是,况且这新娘也不能一个人在那待着,身边倒还缺个媒人。”  “啊,这就不必了吧。”他急忙摆手道。  “这怎么行呢,这么好的点子,既然楼公子想出来的,又怎能不亲眼去实现它呢,这可是你锄强扶弱的光辉时刻呀。”  “要不,还是等楚大哥来了,你同他一块前去吧,嗯,这样正好”,他双手一拍,转身离去。  慕容芙一把将他拽回,“你现在呢有两个选择,一是晚上随我一同前去,二是回楼府做你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谁都会选择自由的,不是吗,与失去自由相比,还有什么更可怕的呢。  酉时时分,从邻县雇来的轿夫把楼明凡慕容芙两人送到西里坡的梧桐树后,便匆忙的离去。  夏季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嘈杂的,多少会有些知了的鸣叫,池蛙的活跃,可在这里,在这片树林里却什么声音都没有,没有风声,没有树叶落下的声音,甚至连鸟儿飞过的声音也没有,而这一切在一顶鲜红的轿子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的诡异和寂寥。  此刻,楼明凡正站在轿旁,低声道,“喂,还在吗?”  “在”慕容芙答道。  “你一个人在那会不会害怕,要不要我进来陪你。”  “不用了,空间太小,两个人坐不下。”  “嗯”早知道就该租一顶更大的轿子,楼明凡有些后悔。  “喂”  “干嘛”  “要不然聊会天”  “好,但你能不能先不说话了不用了,太累了,不想聊。”  “那……”  “又怎么样?”  “嗯,慕容你饿不饿,你若不饿,我也饿了,刚经过时,我发现不远处有几棵果树,要不我先去摘几颗。”  “额嗯……”  乡间的小路并不难走,凭着方才的记忆,他很快找到了那颗果树,小果剔透,在幽暗的夜里,显得格外的透亮,萧瑟无际的山间又怎么会结出这么可爱的野果呢?他并没有多想,拾起几颗,便快步上山,可他到达山顶时,慕容芙不在了,轿子也不见了。  山间的泥地,只有他一人的脚印。  一个活人和一顶轿子就这般在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当慕容芙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  没有光,一丝光也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这的,也不知道这是何处,她知道这当时在轿子里闻见一阵奇异又熟悉的香味,便晕了过去。她伸手触碰,四周都是冰冷坚硬的石壁,  在这一刻间,都觉得大地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动静,唯有自己的呼吸渐渐急促,心跳渐渐加剧。  也不知过了几日。  慕容芙觉自己的体力,在急剧的消耗着,她虽不未曾动弹过一根手指,但体力的消耗却在无光无水的未知地方急剧的慢慢待尽。  她只觉额上已泌出汗珠,沿着人的面颊,就像是有无数条小虫在她脸上爬过似的,痒得钻心。  但她却仍咬牙忍住。  她只觉目光已渐渐朦胧,四肢关节,也已渐渐发软,渐渐麻木——渐渐变得仿佛刀割般疼痛。  但她却仍咬牙忍住。  “嘭”的一声,石门被打开了,习惯了黑暗的双眼难以去承受那突入袭来的光辉,她睁开眼后又缓缓合上。  首先,感受到的是一道光。  洁白、圣洁,不掺入任何杂质,是一种光明而非光亮,给人以慰藉和温暖。  其次,感受的是一阵风。  清风从洞外传来轻轻的包裹着肌肤,温暖舒适,还带着一种花香和野草的芬芳。  而后,听到的的是一把声。  步伐很轻,却不慢,脚步轻轻地,踏在布满沙石的土地上奏出美丽的乐章。  此刻步伐正朝向她走来。  只觉有个亲切而熟悉的语声,在她耳畔轻轻呼唤,呼唤着道:"阿芙……阿芙……醒来。"这语声缥缥缈缈,像是极为遥远。  她心头一阵震颤,张开眼来,便瞧见一张脸,那飞扬的双眉,挺秀的鼻子,那不是楚云天又会是谁是谁。  慕容芙一颗心似已跳出腔外,她用尽全身气力,抬起双手,抱住了他,而后又觉得不合适,便放开手。  已近黄昏。  楚云天将受伤的她带至附近的一间木屋里休息。  本是打算,第二日一早,便启程的。  可不知为何,慕容芙这一夜睡得特别的沉、特别的久。  当她醒来时,楚云天已不在屋内。  这么早,他会去哪?屋内没有书信,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被褥整洁的叠放在那里。  慕容芙四处寻找之后,在小溪旁发现了他的身影,他正在钓鱼,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等候。  一盏茶的时间,他已经钓到两条小鱼,是荷包锦鲤的小红鱼,它们在盛满水的竹筐里肆意地游着,好像没有对这个新环境有什么不满。  日上当空,已到了响午,远处的农家燃起一缕炊烟。他突然站起身,洁白的衣裳,一尘不染,没有一丝褶皱。他又缓缓弯下身去,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拾起竹筐,又将两条活泼的小鱼放回水中。  他渐渐朝慕容芙走去,在她身旁停下低声道,回去吧!  两人回到了小院,慕容芙本以为要收拾东西离开,但是楚云天却没那么做,他去厨房烧了几个小菜,如今在桌上还放着一壶杏花村的初秋汾酒。  慕容芙坐在桌旁略微有些发呆,楚云天正坐在她的另一侧,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是不好,楚大哥虽然很亲切,待她也很好,但骨子里自带的一种高高在上,清贵高华的天人之感,所以她实在很难将做饭这种事与不食人间烟火的他联系到一起。  “怎么不动筷,是不合口味吗?” 他柔声问道。  “没有”,她急忙夹了一块菜放置自己碗中,然后又说道,“我们不是着急去找天岐老人吗,现在不启程的话会不会有些耽搁。”  “本来是的,但你身体有恙,我们先休息一天,明日再去。”他微笑的回道。  “嗯”她点了点头,又拾起另一道菜往嘴里送去,神色依然有些异样。  “怎么了?”楚云天温声道。  “有点…有点咸”她思虑半天才缓缓地的说道。  “嗯?”  “菜有点咸”她低下头没有去看他,随后耳边传来一阵好听短促的笑声,他缓缓道,“之后少放点盐便是”。  第二日,他们起早而行,为了抓紧时间,他们没有走大道,而是选挑了一条小道,一片桃花林。  楚云天的马不慢,而慕容芙的马却走得很急,她本是想走在他身后的,然而马儿不停使唤,总是和前方的他并驾齐驱,她一时位于其后,马儿又将她带至前去。  吁!楚云天的勒马停下,低着头望着慕容芙,而后用手轻轻的拂去她发上的落花,指尖冰凉,犹如初冬的第一片冰花在水中慢慢绽放。  她抬眸,那人眉目如画,一身白衣剔透,不沾于世,飘然如仙,而他就在她的眼前对她微笑。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姿态。  可是偏偏……  她低下头去,似是思索着什么,久久未语。  “这般的景色不好吗?”语气依旧温柔无波。  “好”,慕容芙低头,长睫颤了颤,继而抬头平静道,“只是你……不是,他。"  “何意?”他微微皱眉问道。  “你到底要怎样,“慕容芙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千面郎君!”  他笑了笑,又露出一丝笑容道“怎这么办,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变得不好玩了呢。”  但这时慕容芙无法再想,她只觉一股甜蜜而不可抗拒的睡意涌了上来,眼皮越来越重……她倒了下去。  她醒来时,身子不但已干燥而温暖,而且已睡到一个软绵绵的地方,有如睡在云堆里。  所有的寒冷,潮湿,惊恐,都似已离她而远走一一想起这些事,她仿佛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但转眼一望,千面郎君霍西来竟仍赫然坐在一旁——这地方竟是个客栈,慕容芙睡在床上,霍西来便坐在床畔。  他面容竟又恢复了那么慈祥而亲切,温柔地抚摸着慕容芙的脸颊,温柔地微笑低语着道:"好孩子,醒了么,你病了,再睡睡吧。"慕容芙只觉像手指象是毒蛇一样,要想推开,哪知手掌虽能拾起,却还是软软的没有一丝气力。  她惊怒之下,要想喝问:"为何要将我弄来这里?你究竟要拿我怎样?哪知她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一下慕容芙可更是吓得呆住了:"这…这人竟将我弄成哑巴。"  霍西来柔声道,"你瞧你脸都白了,想必病得很厉害,好生再歇一会儿吧,等一会儿就带你出去。"而后他又换成了一副老人的模样。慕容芙只望能嘶声大呼,但她用尽平生气力,也说不出一丝声音。  她已落入如此悲惨的状况中,以后还会有什么遭遇,她想也不敢想了,她咬住牙不让眼泪流下。  那霍西来出去了半晌,又回来,自床上扶起慕容芙,一个店伙跟她进来,怜借地瞧着慕容芙,叹道:"老人家,可是真好耐心。"霍西来苦笑道:"我这位女徒从小没爹没娘,又是个残废,我不照顾她,谁照顾她……唉,这也是命,没办法。"那店伙连连叹息,道:"你老可真是个好人。"慕容芙受不了他那怜悯的眼色,更受不了这样的话。  怎奈她现在连个苍蝇都弄不死,只有随这人摆布,丝毫不能反抗。  那霍西来将她架了出去,扶到一匹青驴上,自己牵着驴子走,那店伙瞧得更是感动,突然自怀中掏出锭银子,赶过去塞在霍西来手中,道:"店钱免了,这银子你老收着吧。"霍西来仿佛大是感动,哽咽着道:"你……你真是个好人。"那店伙几乎要哭了出来,揉了揉眼睛,突然转身奔回店里。  驴子得得的往前走,这人究竟要将她带去哪里?究竟要拿她怎样?路上行人,都扭过头来看她们,奇怪的是,这些人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看第二眼了。慕容芙但愿这些人能多看她几眼,好看出她是被这人害的,哪知别人非但偏偏不看,还都将头扭了过去。她又恨,又奇,又怒,恨不得自己自驴背上跌下来摔死最好,但他却将她扶得稳稳的,她动都不能动。这样走了许久,日色渐高,霍西来柔声地道:"你累了么,前面有个茶馆,咱们先去吃些点心再上路好么?"他越是温柔,慕容芙就越恨,恨得心都似要滴出血来。  只因无论"他"走向哪里,对她来说,已全无分别——她己落入魔掌,无论走哪条路,反正都是通向地狱。  但这地狱却在山巅。  那人带着她,竟走上山去。  山路崎岖而曲折,有时根本无法觅路,但这恶魔却走得甚是轻松,对这曲折的山路竟是熟悉得很。  这条路莫非他已走过多次了?  这条路又是通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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