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浅

商青抱住了柳客生，紧紧地环抱住他，不管什么恩怨仇恨纠葛，至少现在这一刻，她只想拥着他，留着他，把握现在，珍惜此刻。　　微风吹散了柳客生的散发，他垂首爱惜的看着怀中人，即使是疼痛难耐，承受着锥心之苦，他的神情依然温和，没有怨恨与仇恨，只有怜惜与不舍。他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下了“无悔”两个字，然后便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而无悔，这两个字的含义则是很久以后，在落入空门的柳若生口中知道的，那时的他已脱胎换骨，焕然一新，法号如尘，长伴青灯古佛，手中拿的也不是刀，而是敲诵心经，警醒世人的木鱼。　　从他那，看到了一封柳客生的亲笔书信，得知了客生的一切，他的世界。　　那日，我正与师傅拜别下山，寻找我父母的下落。　　那时我遇见了她。她笑着对我说，我的琴声好听，从未听过这般好听的琴声，要我为她抚琴一曲，我笑了笑拒绝了。　　她一路跟着我，她的步伐不大，我渐渐地放缓了脚步，害怕她跟丢。　　然后我们到了一处集市，它就像一个初出尘世的小鹿，在繁华中沉醉而喜悦。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像她这般的明媚灵动。市集一阵骚乱，人潮涌动，她在人潮里不知所措，我走在她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她默默一人蹲到地上，伤心沮丧，许是买不着她心中的糖人，独自难过，我于是追上那名小贩，说服了许久，才将那个没做完的糖人做好交与我。我拿着糖人走到她的面前，她又露出了海棠花般清澈的笑容。　　那日，我收到了师叔的飞鸽传书，信上说师傅病重，要我紧急回去，我收拾好行装，又觉得心中已然有了牵挂，于是我让小二递给她一封书信，让她等候我几日。当我收拾好师傅的一切身后事，赶回客栈时，那女子已然不在，听店里的小二说，那姑娘在第二日夜里便已离去。　　三年，我在这个城市漂泊，苦苦寻找了三年，是为了寻找我那从未谋面的父母，还是惊鸿一瞥的少女，我心中却没有答案。　　那日，我四处漂泊，来到了洛阳。　　听闻万剑山庄的女儿招亲，我并无兴趣。　　只是那参加招亲之人太过无礼，出言诋毁吾师，我一时情急，便要与那人争一高下。　　那日的琴，我弹的很平常。　　微风吹过，卷起了幕帘，我见到了台上之人，是她，正是我苦寻多年的人。　　一个月后便是我们的婚期。她很开心，她拉着我去集市上游玩，她一会拿起一泥塑问我好不好？一会又拾起一个珠钗，问我如何？我微笑着一一答应，她便挑了半集市的东西，那一夜我拿着着一堆的东西，走走复停停，喜悦的看着她。　　大婚当夜我见到了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他，也便是我的孪生弟弟柳若生。从他的口中，我知道了我的身世。那一夜，我喝了很多的酒找到了商青的父亲商如令，他没有辩解，也没有逃避，而是很坦然的承认这一切。　　而后他在我的眼前缓缓倒下，我才知道他已经服下了□□。他从见我第一眼开始便知道我是谁，他倒下了，倒在了一堆血泊里，他只是叫我好好对待商青，好好的照顾万剑山庄。　　可是我虽然没有让他死去，对我而言，对我的父母兄弟来说，他应当是死的。　　可是对于商青来说，他是她的一切，是从小对她温言以待的父亲，所以我救了他，可是凭我的内力还不足以替他解毒，他的身体一天天的衰竭，商青也一日日的憔悴。　　若要使他完全安然无恙，就必须以毒攻毒。我种植了一株天际幽兰，这种花色彩斑斓，可从根茎到枝叶全都是剧毒，人只要一触便会深受其毒，花也会随之枯萎，但若仔细照料它，结出了果实，便能解商如令的毒。　　我不是圣人，我也疑惑、犹豫。　　当我回到屋里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商青无意间触碰天际幽兰，她的指尖被花叶划过，我很生气地斥责了她。她背过身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以为摔坏了我的一件心爱之物，我很自责，也很内疚，为什么没有把东西藏好？为什么要使她它受到伤害？　　我将她的毒吸至自己的体内。每次夜半，都会被疼痛惊醒，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想让她后半身为我牵挂，我独自搬去了湖心小筑，平日里也刻意地与她保持距离，但是该来的躲不了，该爱的也挡不了。　　我总是情不自禁不可避免地去关注，留意她的一切，她最近过得如何，又喜欢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她的一举一动都留在都印在我的心里。她很喜欢花，可总是那么的不小心，她的体质不太适宜触碰太多的琼花，可她偏偏最爱琼花，于是我每日用手帕拭去她途经之路的琼花花粉，却又要小心翼翼地不让她发现。　　每当夜深人静突发之时，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她的音容笑貌。她如今又在想什么？是否安然入睡，身体又开始痛了，天际幽兰又开始发作了。我庆幸还好她没有在我身边，不然她也会难过会痛苦，而如今的我自己承受这一切，便好。　　毒已经慢慢腐蚀露骨，我的听觉也慢慢退化。　　还好，为了不让我还能看着她们的唇形分别所言，与她们交谈。为了不让大家发现，还是少言少行。　　一日，她满怀期待的将一株稀有的海棠花递给我，可是我正逢毒发，我便让她放在桌上，只见她怯怯地说，你不看一下吗？我怕她发现我的神情，便背过身去，伸手想去抚摸那束花，可手不又听使唤，打破了花盆。我背着她，听不见她说什么，当我侧过身去的时候，便见到她的眼角流着的泪。她走了，生气了，难过了，我却没有过去解释一下。我想这样也好，她如今对我多恨一些，之后便少一些痛苦和想念。　　也许自从她摘去我眼上柳叶的那一刻起，我的眼里便只有她。　　我安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还未流出，便在眼角凝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