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立夏还有十五天,不过小岛的温度已经攀升到31摄氏度了,怀揣着夏天的假像过着最后的春天,黑板左上角的倒计时又悄悄地少了一天,是高考的倒计时。 我昨天在家里翻看了一下日历,就是那种挂在墙上过一天撕一页的日历,好老派的生活作风,不管是吉凶宜忌还是哪个方位的手气会比较好都可以在上面翻看得到,这对于我那个喜欢麻将的妈妈来说非常的重要。 今天是谷雨,不过天空万里无云晴朗一片,一点都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已经有男生迫不及待扭开风扇的开关,也许是休息了一个冬天的缘故,突然要开工的风扇像闹便扭一样发出咔呲咔呲的声音,我抬头看着它,风呼呼地吹在我的脸上,这里还真是个风水宝座,想必在换座位之前我可以好好地迎来夏天了。 阳如也像我一样抬头盯着这个很闹腾的风扇,“需要上油了吧。”她的话音刚落风扇就很听话地不响了,“就是欠收拾。”阳如很得意地嘟囔。 可又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她接着说,“说什么呢你。”阳如像是惩罚般地轻轻拍了下她自己的脸。 自从见过林智哲舞蹈队的女朋友后阳如就患上了一种我也要变得温柔可人的后遗症,因为阳如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男生,所以她决定把自己从一个酸橘伪装成一颗甜橙,好累。 风缓缓地吹拂在脸上,但即使在这种天气里还是有些很娇弱的女生喜欢跟男生对着干。 “很冷诶,谁开的风扇啊。” “我啦。”而年轻的男生还没有好好学会绅士风度。 风止了,女生挑衅似的把风扇给关掉。 然后又不知道被谁偷偷给打开,接着又被关掉,又被打开……一来一往地僵持着,不知道风扇是什么心情,它应该也很苦恼吧。 直到上课铃响,男生胜利了,风扇像是松了口气般呼呼地转悠,只听得到风的声音,我脖颈上沾染着的密密麻麻的汗也开始慢慢蒸发掉了。 “那个……阿哲给的。”下第一节课后那个男生过来了,初夏的日子里,我的座位兜兜转转到了靠近走廊的位置,他在窗口那里直接把信递了进来,可能是在楼梯口那里等了好久我还没有出现所以就直接过来这边了吧,真是尽职尽责。 而我又为什么要帮忙传信,我可一直都不是无私奉献的类型啊,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感觉阳如的喜欢里面还有我的一半,我得赶快从这个三角悲剧里面抽离,他们两个人的事再也不关我的事了。 旁边的阳如在趴着睡觉,“放着就好。”我抬头看了跟我同样可怜的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示意他你的任务完成了,快点离开我的领域,我不喜欢林智障那个家伙,连带着我也不是很喜欢你,虽然曾经我很想让你来解救阳如。 “好的。”他爽快的声音,真是个天然呆。 许久没有声音,我转头才发现窗口那里空空荡荡,好像从来没有被一个男生光顾过一样,我看着放在我课桌上的信放空了几秒,然后拿起来塞到阳如的课桌里去,阳如动了动,没醒。 “你有没有看《冻结时间》的mv?”广播里的体操已经不知道播到了哪一节,阳光里的阳如突然转过头问我,最近她提起金城武的次数没有林俊杰多,总之女人变心还真快,所谓的偶像崇拜都只是一时的,反正到最后都会被他人取代。 我摇摇头。 “林俊杰在mv里面竟然给我亲了那个女主角!可恶!”阳如遭受打击很气愤地说。 我无法想象周杰伦亲一个女生的样子,尽管我知道他已经这么做过了,我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啊,不然我应该会气愤地想要一拳打爆屏幕吧,而且是刚好在女主角脸出现的那个位置,狠狠的一拳。 “我已经单方面跟他分手了。”她光明正大地跟我说着她的分手宣言,接下来就可以丝毫没有愧疚感地扑进那个林智哲的怀抱了吧,看来林俊杰要被林智障取代了,可我现在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之前在红绿灯前被我叫住的那个男生的脸。 “所以?”我说,没有看她。 “那个……我恋爱了。”这次不是一种宣告,而是扭扭捏捏咨询般的汇报,广播的声音把她的话打撒在风里,看我没有什么反应她又提高音调对我说了一遍,“诶,我说我谈恋爱了。”上一次的分手到这一次的恋爱之间的距离只隔了十秒。 我没有晴天霹雳,也没有惊天动地,“哦,那个林智障啊?” “你干嘛要这么叫他,他叫林智哲啦。”阳如义愤填膺地给我重新介绍一遍林智哲,只是脸上的表情很轻松,因为我对于她恋爱的回答不是太沉重,她或多或少地知道我有点不爽那个她喜欢的男生。 “林智障念着比较顺啊。”我说。 “你干嘛这么讨厌他?”游移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往阴影的地方移了移,也不忘拉我一把,“会被晒黑的。”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是酸涩的橘子了,甜橙阳如不需要阳光的滋养,只要林智哲的爱就可以茁壮成长。 “我没有讨厌他啊。” 言不由衷的本事我练得炉火纯青,其实我就只是单纯地觉得他这一种类型的男生很装模作样。 “呐~这是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的回信。”阳如像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纸,是今天那个周佳星给我的那张。 我接过摊开,还算干净整洁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些有的没的的闲谈,林智哲的字真的不是很好看,可以算是丑的那一种,我拿着纸向着阳光,字迹变得无限清晰,别的没注意可是“在一起”这三个字好像写的格外认真努力。 “那你这样算是早恋吗?”我把信还给她,虽然我对那种学生早恋就会影响成绩的歪理很嗤之以鼻。 她伸出食指轻轻在我的额头上点着,像是个武林高手在传授秘笈般把真气输入我的体内,“还早恋?我妈这个时候都快生我了,再说老师家长不希望我们谈恋爱只是不想我们受伤。”这个“快”字用得也太快了,她好像不是太清楚自己的来历,也没搞明白她妈妈的生日。 “你是指我们会因为分手受伤然后无心学习?”而我只是个天生骨骼惊奇需要被点化的平民百姓。 “你这也太初级了吧?”阳如叹气。 “那是什么?” “亚当和夏娃的禁果不要乱吃,所以谈个小恋爱,只要不谈到床上,或者谈到医院里就行啦。”阳如这种超前的理论一定是会在星期一的升旗仪式后被拎上主席台□□的类型,然而不管老师还是年级级长怎么口沫横飞,她应该都会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表情,然后传递出一种很残暴的“有种你们就烧死我啊!”的讯息。 我很想知道如果我早恋我妈会不会打断我的腿跟我脱离母女关系再把我赶出家门,所以吃完午饭后我冒着会被杀头的危险靠近我妈。 “如果我早恋了你们会怎么办啊?” “为什么这么问?想谈恋爱了?”妈妈放下手中的碗,水龙头都还没关水一直在哗哗的流着,就连老爸也合起报纸假装不是很在意地往这边瞟。 “会问这种花痴的问题一定是开始谈恋爱了啦。”已经上了初中的弟弟还是会很幼稚地揶揄我。 “哪有!要你多嘴。”我反击回去。 “也对哦,你根本就没人追啦。”弟弟冲我做鬼脸吐舌头。 我狠狠地瞪他,世上就没有又贴心又嘴甜的弟弟吗?!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其实也不早啦,想想你都快十八了啊,你妈我二十二就生的你叻,只是现在快要高考了,如果影响会到考试的话我还是会打断你的腿哦呵呵呵。"我妈阴阳怪气地笑着,果然是个冷面笑将,然后又开始拿起一个碗用沾了洗洁精的海绵开始清洗,水槽又变得热闹起来,叮叮当当,碗跟碗轻触的声音。 下午两点的阳光,我在大转盘的一棵树下,可热气还是钻到树影里围绕着我,阴魂不散般。“你很慢诶。”看着一步一步向我努力跑来的气喘吁吁的阳如,我还是忍不住要抱怨她。 “你是第一个说我慢的人!”虽然很累很热,气都喘不过来的阳如还是要跟我顶嘴。 从林智哲给阳如回信后她就没有再骑过自行车来学校,可能是骑车对女生来说不够优雅甜美,顶多算是活泼健康,现在的她最不需要表现出来的就是健康,我跟她约好在大转盘的地方碰面,然后她会坐我的车来学校,放学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林智哲会送她也说不定,因为他们是恋人了啊。 她开始介意她不是很白皙的皮肤,因为她遇到了喜欢的男生。 她开始介意她不是很温柔的语气,因为她遇到了喜欢的男生。 她开始介意她不是很甜美的外表,因为她遇到了喜欢的男生。 现在的她放弃了骑自行车,选择了跟林智哲一起走路回家。 这样子会生锈的,我摸着跟了我很久的自行车想到她的那辆,车子还是上高中后和她一起去买的,跟家里拿了钱之后两人就一起去逛车行,约好要买一样的,所以最后没有自主性格的我妥协随着她买了骑起来很轻松却男子气概十足的变速车。 突然我想起了昨天下晚自习后在车棚里遇到的那个周佳星…… “我们的自行车是同款诶。”昏黄灯光下的他眼睛闪闪发光。 他不会是要把这种事情归在缘分这个词上吧。 “我们还挺有缘的诶。”他露出一口大白牙。 被我猜中了!偶像剧里面惯用的烂招术,一字不差。 这座城市的车行里卖的每辆车都差不多,守车棚的退休王老师好像也有一辆,如果这也能算是缘分的话。 我和周佳星的自行车都加了后座,男生通常都不会加,因为那样会影响到帅气度,我是因为有时会跟阳如换着载对方,所以有后座会比较方便。女生嘛,每个月总有那么三四天不想骑车。 而他说的缘分是指这个额外的后座。 我指了指车头,有个篮筐,装书,装水……反驳他说的狗屁缘分。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妈也让我加个篮筐啊,说什么她骑去买菜会方便,可是哪有男生的自行车家篮筐的,超娘,我不同意,我的车也不同意。”他仿佛很有义气地拍一下他的自行车坐垫。 “所以……我们没、有、缘、分。”我斩钉截铁地一字一句。 怎么办,我感觉我跟他两个人好幼稚,因为这个在现实世界都不确定是否存在的“缘分”在这里争执,我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坐上车子,踩下踏板,抢先滑行出去,为了不让他追到我,我还站在踏板上拼命往前蹬,老天大概也听到了我的祷告,一路上绿灯通行畅通无阻。 在离家不远的大转盘我停了下来,回头确认没有被他这个单细胞男生跟上来,我松了一口气,接着往前,下坡,不用骑,到家的这一路都只剩车轱辘转动,车链子滑动,还有风的声音…… “坐好了没?”我脚放在踏板上准备出动。 “OK~”阳如在我身后撑开了伞,以前她都不这样的,她会在后面推着车让我往前骑,然后看准时机就蹦着跳上后座,还不是以小女生式的侧坐,是岔开腿迈坐在后面,晃着脚,累了就找个支点把脚放上去休息,在盛夏里她还会把鞋脱掉放在车头的篮筐,多随性,多自在。 到学校也才十四点二十分,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我还没有拐进车棚的时候她就蹦一下跳下车,我先走了。 我把车停好出来时碰到一个急速而过的骑车身影,然后是一段短而尖锐的刹车声,“诶!”是那个周佳星的声音,不过我没有停下来,一直走进铺着稀稀落落树影的校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树叶变得在夏天落下,落完立刻长出新芽,仿佛是种交接仪式般,又或者它们只是在好好的告别,落叶零零散散地铺在校道上,学校的清洁工阿姨还没来得急清扫,我喜欢一个个踩在叶子上发出的清脆声,只要路上人不多,就可以看到一个女生在蹦蹦跳跳的好似很开心的模样,我抬起头,树尖冒出嫩绿色好像又加深了些许,也许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看到微风下翻飞的树叶还有隐藏在新叶后还未暗沉下来的青白色吧。 到教室的时候发现阳如不在,大概是去找那个精神障碍患者了,后来陆陆续续来了人,阳如到临上课前两分钟才脚步轻快地走进教室。 “重色轻友。”我故意揶揄她,这时候的我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里那个狠心的凯普莱特和蒙太古,是牛郎跟织女间的王母娘娘,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里残忍的马文才,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马文才长得很帅气。 再努力想想,我还能跟哪些尖酸刻薄的人物相媲美的。 “怎么会!人家可是坐在离你心脏最近的左手边哦。”是甜橙阳如,如果是酸橘阳如绝对不会用人家来称呼她自己,连说话都加上一个上扬的尾音,显示自己很可爱,她真是为了那个林智哲改变好多,这样不累吗?为什么要轻易改变,明明真实的你更值得喜欢。 我在心里暗自想,如果她再以这种甜丝丝腻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跟我说话,那我可能要准备跟她“分手”了。 下午临放学前天色暗沉了下来,我走去车棚的路上还起了带着凉意的风,空气里开始弥漫尘土的味道,在我把车取出来的时候发现天空已经完全被灰色覆盖,云宴丰隆,我还是骑了出去,结果才刚快到主校道的转角处就有雨滴落了下来,然后越来越密集,谷雨的雨如期而至,判断失误的我,转进副校道往初中部的教学楼骑去。 把车停在教学楼前的白玉兰树下就一阵小跑进空旷的大厅躲雨,大厅里的学生吵吵闹闹,好像有着许多有趣又开心的事可以打发时间,也许这就是初中生跟高中生的区别,高中生遇到下雨已经找不到乐趣来等待雨停,只会看着雨发呆…… 然后雨幕里闯进了一个人,他手忙脚乱地把车停好就冲了上来,湿滑的台阶让他一个踉跄,等到他跑到我旁边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是那个周佳星,他用手抹去身上脸上还有头上的水,虽然没有什么效果,跟我比起来他可以算是全身湿透了。 “诶,是你啊。”他开始打招呼,自来熟的样子,“我下午在车棚叫你你好像没听到。”他摸着头。 不是没听到是根本不想理你,我往旁边移了移,跟他隔开差不多三个人的距离。 “你应该还欠我一个答案吧。”他看着雨。 这个欠字真是让我不爽,“什么东西?!”我开始凶他,虽然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到我可以凶巴巴的地步。 他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想到我变脸变这么快,女生都这样啊,“你之前为什么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我只是想把你介绍给阳如而已。”我如实回答。 他愣了一下,好像有点失落,“为什么要选我,明明学校里面不止我一个男生。” “因为所学校里跟我讲过超十句以上对白的男生除了你就只剩老迈了。”我实话实说,希望他没有被伤害到,人总是想要得到真相,却没想过真相往往都很致伤。 “可是她喜欢阿哲诶,这样会很奇怪啊,好像抢了朋友的女朋友一样。”他好单纯,担心的竟然是这种无聊问题,我的恶趣味却已经巴不得他们赶紧打起来。 “你要不要想太多,之前他们又没有在一起。” “可是现在他们在一起啦。” “所以现在也用不着你困扰了。”因为等式没办法再成立,梁山伯跟祝英台兜兜转转就算变成蝴蝶也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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