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了星期一,有升旗仪式的日子,也是我跟她的打赌能够得到认证的一天,“做好输给我的准备吧。”在列队时她经过我身边悄悄对我说,偶尔能被她这么揶揄的感觉也不错,不过我是不会输的。  国旗升过之后终于轮到校旗闪亮登场,本来升旗的时候就会跟着广播里的校歌一起哼唱,不过大家都是有气无力地支支吾吾,为什么十七八岁的人都累得像是七八十了呢,一点都不朝气蓬勃,今天就让你们瞧瞧什么叫做青春阳光男孩……先让我缓缓,我被自己取的称号恶心到了,要是符菻听到肯定又要说我幼稚没创意,不过能被喜欢的女生说幼稚不正是一种很甜蜜的隐喻吗?我跟着升旗台上的升旗手一起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广播里校歌的前奏已经响起,我在心里默默打节奏,就算五音不全我也要把它唱成很认真的难听,前奏终了,我仿佛能看到倒计时的小点点在倒数提醒我该唱了,接着我一大嗓门吼了出去,“文昌河畔紫贝山阳,文昌中学桃李芬芳,我们……”周围的同学都被我的狮吼功吓得纷纷侧目用奇怪的表情看我,一开始先是不明所以,最后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大笑,不知道符菻现在是不是一样,因为这不是做课间操需要分散开来,所以密集的人群里我找不到符菻的身影,不过她一定能听到我的声音,还有我想赢的决心,她现在会是什么表情呢,无奈地碎碎念幼稚,还是忍俊不禁溢出笑意,想着想着我的眼前闪过一块黑影,结果我的嘴下一秒突然被捂上了,有人暗算我!我侧过头一看原来是老迈这张略微有些惊恐的脸,还一边说:“如果你保持安静我就松开。”我无奈地点点头,当然他也很守信用。  “为什么?跟唱校歌也不行哦?”我很严肃地看着他,从来没有人像我这样认真对待升旗仪式,我能把校歌唱得这么豪迈难道不应该表扬我先吗,你睁大眼睛看看周围这些臭小鬼哪个不是在对嘴型啦,一个个绝对有成为偶像歌手的潜质,而我的话只要能引起符菻的注意就行了,哪怕五音不全,哪怕万众瞩目的丢脸。  老迈显得有些为难,毕竟以前经常在升旗的时候嫌我们声音有气无力像还没吃饱饭,“也不是不行啦,只是你唱太大声了。”  “是不是有点难听。”我凑到老迈耳边讲悄悄话。  “不是有点。”他皱着眉头,敲了一下我的头,“是超级!”  可恶!我的铁头功还没练成。  “那也没有办法哦。”我笑着这么说,因为我要赢,接着又是鸭嗓冲天一声吼,人群的视线全都往我这个方向看过来,就连升旗台上的三个升旗手都目瞪口呆地左顾右盼不知道是不是该接着将升旗仪式进行下去,不过空气中的音乐持续响着,随着校歌最后一个旋律的结束,旗帜还停留在旗杆的三分之二处,升旗手们手忙脚乱地用力拉线完全不管以前升旗时的稳健和追求步伐一致,直到校旗被升到顶端。  我强忍着笑意,虽然有点抱歉,但这个画面真的很好笑啊,当然重点是我又赢了。  今天的周一发言人可能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经过我这么一闹导致他不在状态,上主席台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嬉笑,真的是好不热闹。  因为我的突然来劲,升旗仪式后我被留下来接受教育,这一次不是老迈在训我,而是更高一级的教导主任,就连老迈也站在我旁边点头哈腰帮着我道歉,真的是很拖累他,可能是因为词穷或者是快要上课了,教导主任没有骂我几句很有创意的话就放我回去上课,操场上已经只剩下我一个学生,绿色的草场上蒸腾着热气,独自这么穿过操场的心情还真的是有一点江湖豪迈。  我走到操场门口的时候被一阵奇怪的声音给吸引了,那声音像是指甲不经意在黑板上划过时发出的,只是没有那么短促尖锐反而有点绵长,更像是修车店里两种铁器摩擦发出来的,仔细听好像还伴着风声,我顺着声音往旁边一看,有一个女生正坐在学校统称“健身器材”的秋千上扬得很高,海浪般的裙摆顺着风的方向。  我走了过去,很得意洋洋,“我赢咯。”  “我知道啊。”符菻这么说道,语气轻快,秋千也越甩越高。  旁边还有一个空着的秋千,我牵过来坐了上去,尺寸还真的不太适合我这具已经接近大人的身体,想想上次坐这种孩子气的东西已经要追溯到小学了,“不回教室会迟到的。”我说。  “那你干嘛要坐下来呢?”她笑着看我,接着说:“不要担心啦,还有十分钟才上课。”  “不会是为了等我吧。”我故意这么说,微微地荡起秋千只是没有她这样的幅度,秋千有点小的束缚感让我很不自在。  “不要随便揣测女孩子的心思。”她莞尔,紧接着把脚放下来,晃荡的秋千戛然而停,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我,“你不是问我夏天的味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咯。” 她闭着眼睛微微扬起头,一阵微风穿梭在我们两人之间,微妙的距离。  “有没有闻到?”她的声音跟在风的后面,可她没有睁开眼睛,微侧着的脸庞上笼罩着树缝间的阳光,耀眼得让人眼神无法转移。  “现在?”我有点疑惑。  “你把眼睛闭上。”她这么说,虽然不知道她在故弄玄虚什么,但我还是乖乖闭上眼睛,随后鼻子有意无意地被一些软软的东西碰触,我闻到了淡淡的清香,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很自然很舒服,突然我感觉脖子那里痒痒的,刚想要用手过去挠一下,她却抓住我的手说:“你不要动,现在睁开眼吧。”  慢慢张开的眼睛感受到光的模糊视线,随着适应刚刚闭着眼睛的不适后,我看到面前是一小堆黄色的花瓣躺在她微张的手心。  “是印度紫檀的花。”她笑着说。  “印度紫檀还会开花?”我惊奇地说,她把花瓣全都倒到我的手里。  “好像是高一那年开始开的,现在每年都越开越多了,也许是气温变暖,也许是这些树已经到了年纪,以前落的比较少很少有人发现,而且花瓣还这么小。”她轻轻地摇晃着秋千,我身边又带起了一阵风。  “所以这就是你夏天的味道?”我放到鼻前用力地嗅了一下,不算浓郁的夏日香气充沛在我的身体里,“你不会是从地上捡的吧?”我看着周围的地上零零碎碎落着几瓣,有点嫌弃但并不是洁癖,我才没有这么难缠的病症。  “当然是从地上捡的,树那么高我又爬不上去,落下来的速度、方向无迹可寻我也抓不到。”她不看我,“现在才是刚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闻,校道说不定也会变成明黄色的。”  “这么厉害?”我有些纳闷,明明在学校这么久了都没见过被花瓣覆盖的校道。  “如果雨季很短,那么花会开得很好,但假如雨季绵长又沉重,那么一整个夏天都看不到人花的影子。”  “为什么啊?”我是真的搞不明白。  “全球变暖?”她是用疑问句回答我的,“想要弄明白的话大概我要去学植物保护了吧。”  我疑惑,“有这个专业吗?”  “谁知道呢。”她笑着耸耸肩,秋千荡高发出吱呀的声音。  这次真的起风了,树叶翻飞细细小小的明黄色伴着风晃晃悠悠地落下,她的头发里藏匿着日光,“我的自行车什么时候修好?”她突然问。  “啊,额快了吧。”我摸着头。  “在高考前修好的话都是可以的。”她毫不在意地说,可我的心情却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我能不能把这看做是她还想跟我一起回家的表示,或者说是对于我的穷追不舍的一种鼓励。  她用力地把秋千荡高直至顶点,接着松开手跃了出去,安稳地落地后她转身对我说,“走吧。”  ……  放学后的车棚里树影婆娑,微风吹落她额前的几缕小碎发,我拿着笔的手轻轻地把发丝绾到她的耳后,她紧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微微抖动的睫毛在宣誓着她的紧张,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偷袭是百分之一百一会成功的吧,可是我并没有,“那我来咯。”接着我把笔盖打开。  她点点头,像是屏住了呼吸,眉间的皱褶拧到了一起。  身边推车学生的脚步还有脚撑被抬起的声音在我们身边响起,经过的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就连王老先生也紧捏着报纸等待我的下一步动作,就在我的笔尖离符菻的脸还有一厘米的时候,“还是换个地方吧。”她睁开眼睛看着我,沉重地喘着粗气。  看到这里大家会好奇我跟符菻在干什么吧,接吻?当然不是,我不是打赌赢了嘛,这是惩罚。  原来我说过输的人要回答赢的人五个问题,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在她同意的前提下。  当然我一开始也没准备问她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跟我交往这类会让她难堪的问题,只是想让她解答诸如最喜欢的颜色或是最喜欢的饮料等等我平淡无奇的疑惑,不过现在的我打算对符菻保持半知半解的新鲜感,在日渐增长的时间里慢慢了解她,像是突如其来的惊喜那般,一下子就全然摸清她的底细也不行,也有可能她对我的问题并不是知无不言,像她这么故意的女生会偷偷耍我也说不定,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想到了一个替代的惩罚,那就是“半脸猫”。  “你上次画我哪一边啦?”下笔之前我问,从车棚出来之后我就一直问她换到哪个地方比较合适,等到她点头的时候已经骑到大转盘这里来了。  “我忘咯。”她仰着头有些小窃喜,分明是不想告诉我。  “那我画整只好了。”我威胁道。  “好啦,右脸。”她嘟嚷,“你真的很幼稚诶,分明是想报复我嘛。”  “随你怎么说,总之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我得意地说着,她赌气瞪我一眼,画好之后我还不忘拿出手机拍张照留念,她竟然也很配合没有反抗,只是表情怨念十足,“这样我们就凑成一只猫了。”我得意。  一路上她都把头抵在我的背上,到她家时我的车子还没有停稳,就感觉车后座一轻,她已经跳了下去,捂着脸的背影跑得磕磕绊绊,我看着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接着踩下踏板继续往前,我回家后换好舒服的短袖t恤,回过头却发现地板上落着几片淡黄色的花瓣,已经没了香气,颜色也经过汗水的浸泡变得有点透明,我才想起坐在秋千上闭着眼睛时脖子会觉得痒的原因,应该是符菻悄悄放进来的吧,我捡起来放到了阳台上,阳光下的它们闪闪发亮,等到吃完午饭再回房间时已经消失不见,也许是随风飘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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