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不处

沈呈想要复制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建筑图纸，和设计师本人手里握着的那份图纸不是一回事，他只是想复刻别墅区的布局而已，不涉及实物比例，当然，就算如此，那也是十分浩大的一项工程了。因此，他不惜化身狼外婆，向他所中意的小红帽伸出罪恶之手了。　　好吧，他只是想拐个帮手而已。　　　　池巧就这么被盯上了。她不是很情愿。　　“我还得吃饭。”她找了个借口逃脱。　　　　沈呈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随手扔到餐桌旁的一张椅凳上，自个儿一屁股坐到她身边。　　“那我陪你吃饭，你陪我画图纸？”　　这交易物太公平了，公平到池巧在沈某人身上看到了淳朴的人性。她嘴一瘪，问：“沈呈，我看起来很像只有三岁吗？”拿这种欺瞒三岁小孩的问题逗她。　　沈呈笑得痞里痞气：“嫌吃亏的话，那再加一个筹码，做这栋宅子的女主人，如何？”　　　　池巧看了他一眼，道：“我喜欢安静地吃饭。”　　言下之意是，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沈呈装作没懂她的意思，仍然不死心：“小巧儿，你真不帮我吗？相信我，这个过程会让你受益无穷的。”　　池巧性格软，意志却十分坚定，有着不被无良推销员蛊惑的坚韧，闻言道：“新开课的老师也是这么对学生们画饼的，然后依然有我这种学渣。”　　“……好吧，你说得很对。”　　沈呈被她说服了。　　　　池巧却在这时候望向他的餐盒，改口说：“如果你把你餐盒里的虾球分我一半，我就帮你。”　　沈呈：“……”　　　　“给！全给你！”他的心情顿时阴转晴，没有想太多便夹起一枚酥黄的虾球喂到她嘴边，“啊——”　　池巧条件发射地张开嘴，下一刻，酥香的味道在她味蕾上炸开，这使得她忘记了被个男生投喂有什么不妥。　　她眼眸一亮，紧接着，目光尾随到他的餐盒里。　　　　“好吃吗？”　　沈呈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两人的举动太过亲昵，自顾自沉浸在安抚毛绒绒小可爱的愉悦中，觉得他妈妈在撸猫的时候大概也是这种感觉。　　“还要不要？”　　他又夹起一颗朝她投喂去，结果……他太兴奋了，导致又手不太稳，虾球调皮地远走高飞，先是来了个不太标准的下坠，随后落地弹跳了两下，躺尸不动了。　　　　“……”　　“……”　　　　池巧看他一眼，沉默地将自己的餐盒推到他的餐盒边上，用了十分稳重的方式，将虾球转移到自己的餐盒里，然后自顾自用起餐来。　　沈呈：“……”　　他咬着筷子盯着她瞧，面上带了些不甘心，不甘心温馨时刻走得太快。　　　　“小巧儿，我喜欢你餐盒里的牛肉片。”　　“嗯，我也很喜欢。”　　“……”　　　　至此，他不得不承认，快乐的时光总是用撒脚丫子狂奔的——溜得快！　　　　好在，他也没有因为过度沉迷逗乐池巧而忘记正事。吃完饭后，他便安安分分地坐在了地上，准备开始奋战。　　池巧好奇：“沈呈，你为什么要做在地上画？”　　沈呈理所当然地回道：“当然是因为大地母亲给我了无限灵感。”　　池巧：“……”　　　　怪人。　　　　鉴于大地母亲从来没有给池巧开过小灶传递过任何灵感，她便选择了正常的场所，坐在餐桌前画。　　　　“我选东区和西区，你先画南区，等画完后，咱们再看看进度。”沈呈给他的助手发布了任务，“遇到困难和我说一声。”　　在工作面前，他像变了个人似的，靠谱多了。　　　　池巧觉得新奇，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好。”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话，各自处理着面前的图纸。沈呈也就不说了，他不负他的天才之名，画起图来犹如行云流水，一点不滞塞，而学渣池巧竟然也不落他之后，手指挪动之间，流畅的记忆翩然跃上纸面，那感觉就像她所说过的那样——她的记忆力还不错。　　其实这靠的不仅仅是出色的记忆力，而且她下意识地搜集着周边信息的良好习惯，这才使得她在参观完别墅区后，还能完整地记忆下来。　　　　沈呈抽空看她一眼，见她毫无困难地画着图纸，不由扬了扬嘴角。　　　　每个人心中都藏有秘密，而池巧的秘密之一便是不想让人窥见她的天赋。他发现了这一点，却没有戳破，是因为他不想因为他唐突的行为吓跑了她。　　他想，他需要一个温和的方式将她温水煮青蛙，事实上，池巧已经被他“煮”上了，她的超强记忆力的过度展露便是被“煮”的成果。　　　　池巧还没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有多坏心，心甘情愿地替他画着图纸，这一画就是几个小时过去，这时，房间里已经暗到妨碍工作的程度了。　　她一顿，停下了笔。她回头看向沈呈，后者仍在继续画图。他的速度比她快许多，而且比她还要专注，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注意到光线的问题。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落在那张原本让她颇感不适的面容上，微微晃神。　　　　认真作图的沈呈似乎被打了柔光，看起来也没那么难看了。　　　　“小巧儿，哥帅不？”　　沈呈突然抬起头，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　　他眼含戏谑，“看得都挪不开眼了吧？”　　　　池巧：“……”　　　　沈呈放声大笑，踢开面前的废纸，晃去开灯。　　一瞬间，房间里又变得亮堂堂了。　　　　池巧不适应地闭了闭眼，待睁开眼时，发现沈呈趴在了她旁边的桌上，正看着她画到一半的图纸。他没有站在上位者的位置加以点评，而是很认真地研究地研究着她的图纸，从每一寸布局上划过。　　“这里的健身场巧妙地链接了四方的住户，把原先可能废为绿化带的不规则土地变成了公摊面积，成功在推销广告词上添加了一条。灵活的设计。”　　“儿童乐园的设计是基于目标客户都是年纪偏大的成功人士，带着孩子的可能性很大……”　　“还有这里……”　　　　池巧听着沈呈的分析，被他一步步带入到设计师的世界里。她喜欢这种感觉。她之所以选择建筑系就是因为喜欢，素描也让她喜欢，可这种喜欢远远不及建筑设计。　　矛盾的是，她并不能够随意所欲地追求她的喜欢。　　她有她的苦恼。　　但这一刻，她无需顾虑太多。　　　　沈呈分析完图纸，一侧头，发现他的小助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似的，眼中迸发出了柔和的光芒，那一抹亮光并不耀眼，却引诱着他向它靠近，靠近，再靠近……　　他堪堪停在她面前，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鼻尖，而他所追逐的那抹光芒也晃动了一下，隐藏不见了。他顿时从鬼迷心窍的行为中惊醒，僵住了。　　　　“你……”池巧眨了眨眼，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要做什么？”　　沈呈：“……”　　　　他破罐子破摔，往前一凑，额头碰碰她的额头，“我看你似乎发烧了。”　　池巧歪了歪头，用手测了□□温：“我没有。”　　“好像是没有。”沈呈很神棍地叨叨，“我刚刚误判了。”　　　　池巧奇怪地看他一眼，问他：“你是用你的感知触角来判断的吗？”　　这话翻译过来便是，你都不用正常方式，而是不靠谱地瞎猜测的吗？　　沈呈：“……”　　　　池巧也没太在意，顺便还礼貌地道了声谢：“还是谢谢你。”　　“……不用。”　　　　他抹了一把脸，“看来我也累坏了，感知触角不太灵敏了……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天也黑了。”　　“没完成的怎么办？”池巧不是个喜欢把作业往后推的拖延症患者，“你要自己独自完成吗？”　　沈呈点头：“嗯，也所剩不多了。”　　　　其实他可以搞到设计原图，他之所以会自己动手复制，只是想在画图的期间得到更多感悟。他也没必要找池巧帮忙，之所以绑着她，是想让她也有所收获。　　事实证明，他的确收获颇多，关于建筑设计，也关于……他对池巧的看法。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总被她吸引着，而这种吸引力似乎有别于对软萌生物的本能喜爱，准确说来，那大概就是……　　　　“沈呈，你是处男吗？”　　“噗——”　　他的自我剖析正要到重点，他喷了，没法儿再剖析下去。　　　　他看向问出如此惊人的问题的池某人，而后者根本没看他，正蹲在他画的图纸面前，仔细打量。　　　　他面皮抽了抽，问：“小巧儿为什么这么问？”　　池巧闻言慢悠悠回过头，扬起认真的小脸儿：“听说处男的手速比较快。”　　　　“大概就像你一样快。”她指着堆积的图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