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遍了祥凤宫的每个角落,皆没有找到陈嬷嬷的踪迹,翟太后气急败坏,下令严查后宫各处,一定要找到蛛丝马迹,知情不报之人严惩不贷。 谢韫舜不闻殿外的风起云涌,专注的临摹名画,除了用膳与小憩,她总是在案前投入于画景中。 祥凤宫与其它宫殿一样,再次被查,包括皇上所居的乾龙宫,再次查无所获。而翟太后凌驾后宫的权威,通过此次盘查时众人的绝对服从,以及皇上和皇后的放任,震慑着整个后宫。 过了两日,翟太后突然收回懿旨,不再彻查陈嬷嬷的下落,暴风骤雨戛然而止。 谢韫舜始终若无其事的临摹,不分昼夜。直到第八日,整幅名画在她笔下赋予了新的生命。第十日,画卷的颜料已渗干,她命令宫女们把真迹和临摹都小心的给皇上送去。 踏出宫殿,深秋冷风入骨,谢韫舜驻步长廊下,待宫女为她披上藕荷色斗篷,她才远远的跟在送画的队伍后面,前往乾龙宫。 途径御花园时,恰巧遇到在亭下轻松闲谈的皇上和翟容容。得知是皇后闭门不出多日临摹的名画,翟容容颇为好奇的想要欣赏,皇上命宫女将两幅画卷展开。 谢韫舜款步走近,亭亭玉立在人群之外,神色从容的端视眼前一切。 翟容容惊赞皇后的画艺,柔声道:“皇后娘娘真是了得,临摹之作简直和真迹一样精美,比真迹更生动。” 贺云开仔细的看着,并非完全临摹,有多处色彩不同,多处景物不同,融入了独特的意境,都一样的雅致高远,堪称旷世名画。 翟容容越看越喜欢极了,神情恳切,温柔问道:“皇上,皇后娘娘的这幅画很美,可否赏给容容?容容想把它挂在翟府正殿,使更多人见识皇后娘娘的才艺。” 贺云开平和的道:“有何不可?” “容容谢谢皇上。”翟容容开心的笑着,笑容娇媚。 谢韫舜平淡漠然的旁观,自己的画作被它的新主人卷起,爱不释手的样子像是如愿以偿的胜利。 “皇后娘娘。”荣盛宫的宫女行礼,道:“太后宣见。” 闻声,贺云开这才发现谢韫舜,望着她轻快而去的背影,他信步追着,气定神闲的唤道:“皇后。” 谢韫舜留步在原地,当贺云开走近她,她才转身,大方的问安道:“拜见皇上,恭请圣安。” “皇后的那幅作品,画工精湛,非常杰出。”贺云开神色温厚,目光温煦的落在她美丽容颜。 “当然,臣妾‘工书法,擅绘画’名不虚传。”谢韫舜微笑,问道:“皇上既然满意,有奖赏吗?” “皇后想要什么奖赏?” “那幅真迹。” 贺云开认真的道:“那幅真迹是御书房的珍贵藏品,朕没有权力用它奖赏。” “幸好翟大小姐想要的是皇上有权力赏的那幅臣妾所画的画。”谢韫舜语声从容的说着,盈盈一拜,“太后宣见臣妾,臣妾告退。” 寒风吹动着地上的落叶,她踩着匍匐的落叶前行。不由得的思量,这几日贺云开跟翟容容是不是常这般旁若无人的闲谈。 步入荣盛宫,心情不错的翟太后正在试穿新衣,大片金线勾勒的牡丹祥云,雍容、华贵。 谢韫舜行礼道:“儿臣拜见母后,万福金安。” 翟太后望向她的恭顺,道:“皇后文韬武略?” 谢韫舜冷静的道:“儿臣只善书画,与文韬武略相差甚远甚远。” “谢大人极力举荐你去岐蜢山剿匪。”翟太后仍觉不可思议,自古以来岂有皇后上阵,而谢义却执意让自己的女儿开创先河,她从善如流的道:“岐蜢山匪患猖獗,谢大人提议你是合适人选,哀家尊重谢大人的提议。” 岐蜢山是何地?位于三郡交界,匪患猖獗。匪首汪举占据深山老林,残暴如鬼蜮,抢劫商队镖局,奸-淫掳掠。 因岐蜢山环境恶劣,洞穴悬崖密林遍布,官府屡次剿匪均无功而返。汪举生性阴鸷,官府剿匪一次,汪举便血洗村寨一次,把村寨里的男子活剥生烧,强-暴轮-奸女子,碾碎孩童,将财物扫荡一空,凶残罪行令人发指,使得三个郡的郡守都有所忌惮,不再敢妄动。而岐蜢山下是商贸的要道,货物常被洗劫,商怨不止。 随着一份控诉匪首汪举多年累累罪行的奏折上奏,谢义阅罢震怒,决意铲除匪窝。在考虑派谁前去时,谢义主张让皇后去。翟太后起初不同意,经翟容容的劝说之后,同意皇后事先不张扬的出宫剿匪,等皇后壮烈牺牲在外之后再大肆宣扬。 也正是经翟容容的劝说,翟太后不再搜查陈嬷嬷,亦不再派掌事嬷嬷进祥凤宫。因为谢韫舜太过冷静从容,强压的方式对她行之无效,必须改变策略。 谢韫舜隐隐一笑,爹果真按照贺元惟的信件所写的独辟蹊径的行事。她面上诧异,惊讶,谨慎的道:“儿臣需要了解岐蜢山匪患的详细情况。” 翟太后指了指桌案上的一摞,道:“谢大人已为你准备齐全。” “儿臣带回去仔细研究。”谢韫舜示意木桃抱起厚厚一摞,其中有十年间屡次剿匪的记载,和岐蜢山一带的地形图。 “平息匪患,就有劳皇后了。”翟太后语声郑重,不容她研究之后知难婉拒,既然她有一个明知危险重重而知难而进的父亲,自然不能辜负其父亲的器重。 谢韫舜不动声色的道:“儿臣先去研究。” 望着她风姿绰约的背影,翟太后尖锐的目光骤然冷寒,陈嬷嬷是她所杀无疑,必是被焚尸灭迹,且让她出宫赴死。 离开荣盛宫,谢韫舜再次经过御花园,看到贺云开和翟容容仍然在亭下闲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谈的如此投机?她漠然视之,只想着怎么能自然而然的进乾龙宫去见贺元惟。 忽然,便发现贺云开注意到了谢韫舜,随即朝她走近,丢下一句话尚未说完的翟容容。翟容容愣了下,神态柔美安顺,小鸟依人的跟在贺云开身后。 行礼问安之后,贺云开平和的道:“朕又有一幅名画,希望皇后帮忙临摹,正悬挂在朕的寝宫侧殿。” 谢韫舜心下一惊,他此举,又是为了方便她能顺利的前去找贺元惟。 贺云开接着道:“不知皇后能不能立刻前去看看名画?” “能,臣妾这就去看看,如果臣妾认为画作值得下笔临摹,就帮皇上临摹一幅。”谢韫舜仪态万方,径直前去乾龙宫。 翟容容柔声道:“容容能不能也去看看名画?” “皇后需要安静的独自观赏,专心的领会画中景致意境。”贺云开心平气和的道:“莫打扰她。” “是。”翟容容温顺极了。 谢韫舜踏入殿内,墙壁上确实悬挂着一幅画,她接过木桃怀抱的一摞,吩咐道:“在外候着,任何人不让入内。” 木桃应是。 以免再生变故,谢韫舜冷静的交待三个亲信,道:“此后,你们不要忍气吞声的被别人肆意施暴,受暴时要聪明的反抗,活着最重要,一切后果本宫担着。” 三人齐声应是。 殿门关闭,从殿里栓上后,谢韫舜通过暗道到达冷宫,贺元惟一如往常。 贺元惟曾了解过岐蜢山匪患,他们一起研究了半个时辰,一个清晰的计划便应运而生。计划详尽,然具体执行时则依靠谢韫舜的随机应变。 傍晚,谢韫舜返回乾龙宫,打开殿门,便看到贺云开耐心的等在殿外,伟岸、内敛,置身于光亮中。 谢韫舜面带笑意,道:“谢谢皇上。” 见她说完就要离去,贺云开轻轻牵住了她的手,温言道:“可不可以留下,今晚一起用膳,一起就寝。” 谢韫舜身心一颤,他竟然如此旁若无人,环视了一眼随从们,她悄悄抽出手,却抽不出,脸颊绯红,清醒的命道:“都退下。” 随从们闻言退下。 谢韫舜冷静的看着他,他平静的慢慢的松开了手,她凛然道:“皇上是何意?” 贺云开道:“朕想跟你一起用膳,一起就寝。” “需要当众表现?”谢韫舜蹙眉,莫名其妙的心慌。 贺云开的语气平和缓慢的问:“朕对皇后这样,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很熟悉的四个字。谢韫舜眉头蹙的深了些,不与他多言,转身轻快离去。 贺云开用身体拦住了她,温声道:“皇后?” “会有温柔可人的女子想跟皇上一起用膳,一起就寝。”谢韫舜眼神平淡,绕过他,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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