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儿子娶了公主的伯,郑伯因其封地食产居高不下,被楚王委任为掌管粮草的官员,民以食为天,足见其权利之大。  这一日,郑伯从宫中朝议回来,才下了马,就看到处理府邸事务的管家匆匆忙忙的上前。  这管家是郑伯封地上一个能干的管事,前些年因为郑伯夫人生病了这才提拔上来处理府中事务的,向来稳住,这时候面色如此,想来是发生了大事,郑伯将握在手中的缰绳递给一边等候的奴,快步走进了府邸。  “大人,公主小产了。”管家停下脚步,等他从自己面前走过,焦急的声音才将憋着的话说了出来。  郑伯脚步顿了顿,他侧眸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管家,公主是府中的贵人,谁都得罪不起,她不好过,身为直接听主子命令的管家,自然也是没有好日子过的。郑伯心里紧了紧,转头看向项灵夕所居的方向,眉宇皱了起来。  “璜儿回来了吗?”他问道。  “大爷今日巡视封地,小人已经遣人去找了。”郑伯口中的璜儿,乃是嫡公主项灵夕的夫君,郑伯的长子。  “府医呢?”郑伯点了点头,对他的安排给予了肯定。  “在院子候着呢,公主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他得留下来看着点。”看着郑伯往前走,管家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道。  “这几日你好好盯着府中的人,这次小产,乃是有人对我郑氏子嗣下毒手。”项灵夕早前查出怀孕便已经被诊断被人谋害孩子保不住,这件事情虽然心里有准备,但临了这一日,到底不好过。  郑伯站在长子夫妻所居的院落前,面色被愁容覆盖,他心底对自己的长子有着深深的歉意,娶公主,完全是因为他掌管了粮草,皇帝不放心,才让他娶了这位嫡公主。长子性子好强,嫡公主也是惯来被宠着长大的,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他的儿子自然是斗不过背后有王权撑着的公主,这么些年来,他也就盼着两人生下孩子能好好过日子。可一想到公主在朝中四处立敌的作为,想到这次的投毒说不准就是她的哪个政敌下的手,他心里对长子的愧疚便愈发深沉。  次子婚后不过两年,已经有了孩子,而长子成婚五年了,公主有喜之后还遭人暗算。  “吩咐下去,好好照顾公主。”郑伯本打算进去询问下府医公主的身体适不适合再孕育孩子,但最后还是转身离开,现在去问,就是在项灵夕伤口上撒盐,若是惹怒了她,到底是不好的。  “小人知道了。”管家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项灵夕素来喜好深紫,在郑伯府这座院落之间她的房间里,装点着绛紫色的床帐,上绣着墨色腾飞的百鸟,潜藏着神秘与大气。  项灵夕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双眸无神的看着头顶的布,象征着吉祥如意,子孙满堂的绣图如同一个诅咒,尘封了她的美好生活,从出生,到如今。  从知晓怀孕到今晨小产,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三个月的光景。她有多贪念年幼之时,母亲细心呵护自己的模样,就有多期望成为一个母亲。那些从小开始的不幸,都将在她身上展现出另一面,干净,澄澈,幸福和另一种完美。  而这一切,还没开始就毁了。  她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想起母亲在自己耳畔的低语。  “那是一个乖巧伶俐,活泼可爱的孩子,他一笑起来,你就会觉得,仿佛便是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她猛的抬手按住自己的头,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她从小欺负到大的人,项凌云年幼的时候,有着她母后所形容的所有一切。  可是那偏偏,是她的仇人。  她咬着牙,缓缓的放下了手,这次的毒害,也只有他能够做的出来了吧。  “公主,驸马来了,见还是不见?”婢女见她冷静下来,才敢上前说话。  “让他进来。”项灵夕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铺着的被子,上面绣着的椒枝枝叶繁盛,果实累累挂满了整个画面,端正的绣工,喜气的红色,如今看在眼底,却刺眼的极了。  “公主。”郑璜踏入门内,看见床上憔悴的人,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句。此刻的项灵夕,哪有往日的强势,披散在背上的长发衬得她脸色苍白,一双平日寒光锐利尽显的眸子,因为哭久了,此刻肿肿的,水光潋滟在其中,所流露出来的凄凉让人心疼不已。  “夫君,是项凌云害了我们的孩子。”她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愈发的婉转动听,勾人心弦。  郑璜坐在床榻边,握住她的手,他对自己的妻子,虽然疼爱有余,可是尊敬有加。她不仅身份尊贵,朝堂之上的执政能力也是很好的,娶了她虽然自己总是低她一等,可他又不是瞎子,看得清她带给家中的利益,怎么可能不知好歹的只顾自己的面子。  “到底是一家人,怎么会?”郑璜这会儿有些疑惑,他贵为驸马,却没有上朝理政之职,故而对于自己妻子往日对项凌云所作所为皆为历练之说深信不疑。  项灵夕泪水从眼眶划落,她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一家人,他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做一家人,一定是上次我鼓动父王削了他的兵权之故。”项灵夕流着泪,声音里满是愤恨之意。  那次之事,郑璜有所耳闻。  他记得当时公主回府所说的是,项凌云归朝所带兵力甚多,临近楚王身边,交出兵权以示忠诚。  此刻的他心中虽隐隐有些不明,但是孩子是两个人的,他也没那个空闲去想这些。  “公主莫哭了,仇者快亲者痛,若是要报复,我郑璜自当鼎力相助。”郑璜接过婢女刚刚温水浸泡过的毛巾,替项灵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他害我腹中孩儿,我定要让他断子绝孙。”项灵夕看着心疼的看着自己的郑璜,一字一句道。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怨念,置人于死地的意味像是铁锤砸在冰封的河道上,裂开一道缝隙,顷刻间便会化成波涛吞噬上面站着的人。  郑璜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错开对视项灵夕的视线,心底有些慌乱。  断了项凌云的子嗣,这个想法,他连冒个头都不敢,虽然嫡公主和公子云之间的关系素来不好,可是两个人身后站着的都是王后,项灵夕说起来是代表王后,可是这些年王后面上还是维持着和项凌云的关系,只要王后不放弃他,他们这些下属是绝对不敢把项凌云往下推的。  郑璜再抬头看着她的脆弱的模样,心疼的厉害,想说出否决的话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来。  “罢了罢了,夫君在郑伯夫人心中地位几何?便可知这孩子在我心中有多重要了,我不求夫君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只求此事,夫君可替我瞒过郑伯吧。”项灵夕说着便轻轻的咳嗽了起来,那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隐忍,越发引人心酸不已。  “我,答应你便是了。”郑璜并不是心软之人,但对待辛辛苦苦帮助了郑家,又是自己结发妻子的人,也心硬不起来。  “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问问府医情况。”郑璜见她面色稍霁,立刻扶着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见她闭上眼,这才露出自己有些疲倦的神情,转身离开。  项灵夕缓缓睁开眼,她这一番示弱,无非便是想从他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罢了。  拿捏住了自己这个夫君,也就掌控了郑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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