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好看吗？”同伴问我。 “嗯，看到了很好的画面，因此感觉到幸福。” 夜里五六点的时候，街上一串串灯笼亮起来。分别之后，我借着灯光往家的方向走。风吹动宽大的衣袖，带进微凉的夜风。蝉鸣在树上一声又一声。 两边街上古朴苍黄的灯笼会让人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那时候，妖怪屋外也会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大家坐在屋子里为灯笼上画上各式图案。 有一年，鲤伴大人在外征讨回来后，带回来一盒珍贵的颜料，在灯笼上画上之后，会在夜里散发出淡淡的荧光。那一夜，大天狗和许多妖怪都特意来欣赏。雪女还为此编了一首曲子。 妖怪们散去后，幽静的夜里，鲤伴大人衔着水烟站在廊下仔细看灯笼，突然转过头的时候兴致勃勃说道，“山吹，下次给你带另一种颜色的吧，那种像晚霞一样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像晚霞一样的，的确应该是很美丽的色彩呢。 那时候最美丽的是光下大人高兴的笑容吧。 鲤伴大人，现在依然能露出那样的神情吧。 被返魂之术唤醒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但是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 羽衣，什么时候我能离开东京不会死亡呢？这是我第一次呼唤她的名字。 ‘你已经无法忍受了吗？’她冷眼旁观，没有你，奴良鲤伴有着另外一个人类女子陪伴，还有了可以继承奴良组的后嗣，是不是觉得自己仍然坚持的行为很愚蠢，所有人都得到了幸福，他们都满意了，但是这样的画面下可是你失去的一切啊。 ‘还要继续下去吗，让我出来的话，我可以给你更多的东西，健康的身体，甚至权利，众人的仰望......你与奴良鲤伴维系的不过是一段早已经过去的回忆而已，连其中让人甜蜜的爱也不见了，还要固执守着，不是很可笑吗。睁开你的眼睛，已经过去几百年了，再多的情意都会消散了！’ 她愤怒的咆哮。似乎是物伤其类，想起了过去的记忆，她的语气激烈得让我感到讶异。 羽衣，的确会介意，但是我唯一做不到.......再一次伤害到鲤伴大人。 看到可以安心的画面了，再待下去只会带来困扰。 我没有说出口的是，随着时间流逝，长大之后这张脸会越来越像山吹乙女，要在那之前离开东京。这里是妖怪横行的东京，这样的面孔会引起那些妖怪的瞩目的吧。 ‘呐，那么你继续忍耐吧，至少三四年。’她有气无力，沉入身体内。 愚蠢的执着。 今天不能寻找到空隙，总会还有下一次的机会。 走到家门口，我打开门进去。 三四年。很快就会过去了。 ******** “忧郁什么呢？无首！”青田坊用力拍击他的后背问道。 细碎头发遮住眼睛，无首眉头不散，眼中疑惑，“今天好像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脸很像我认识的人，但是又不可能是她。” “是谁？女孩子吗？”毛娼女问。 “嗯，十几岁的孩子，很年轻，所以不会是那个人的。”无首想了想，放下心了。对那个人的感情太复杂了，善良美丽，又有值得钦佩的大义。 但是却也给了鲤伴大人留下了永远的伤痛。要是真的是那位女子出现的话，可能会给现在平静的生后引来波澜啊。 如果真的发生的话，要怎么办呢？ “应该不会是她的吧。” 首无再一次在心里强调。 “若菜夫人和陆生少爷今天多高兴啊，鲤伴大人也是。” “嗯，一家人很久没有出席过像这样在外面的盛会了。虽然是人类举办的，但偶尔一两次还是很不错的。” “下一次还请大将和夫人一起参加盛会吧。“ “不过等到陆生少爷长大了，就不能这样抱着他了，一想到会有那天就感觉到很糟糕。”鸦天狗叹了一口气。 “下次我来抱陆生少爷。”小妖怪点头赞同。 “还是抓阄吧。” 妖怪们吵吵闹闹一团。奴良鲤伴坐在正中间的位置淡漠地喝酒，这个时间若菜和陆生都睡着了。他喝的很克制，只是三四碗，在其他妖怪欢闹中，嘴角带着平静地微笑。 宴会结束后转身离开，走过挂着灯笼的回廊，回到空荡荡的房间。 妖怪很少做梦。 但是如果很想做的话，还是偶尔可以的。 在浮光掠影中，在黑暗的世界里，他看到撑伞的她站在那里。一刹那，他感到诧异然后很快分辨出来了。他微笑着喟叹，是梦啊。 一身暗红色的和服，菖蒲的花纹，和之前他和服上的纹很像，可惜那些衣服即使被妖力封存，也褪去了颜色。 她的黑色暗沉的眼睛依然那么温柔，笑容让人心都会变软，握着伞的手很苍白，可是她的目光已不再只停留在他的身上，注视着前方啊。 奴良鲤伴靠坐在地上，弯曲着一只腿，很懒散的动作。他金色眼睛那样看着她，温和深沉，无比专注。 只有在梦里，他可以看着她一整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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