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路青禾裹了一身寒气站在门口,手里提了两个大袋子,一身黑色的衣服与楼道中的黑暗融为一体,可那双眼睛却明亮得很。  冉烛大脑有几秒钟的当机………  路青禾?  “路青禾?!”冉烛几乎是用喊的,她对于路青禾出现在自己家门口这件事表示非常惊讶。  路青禾目光落在冉烛受伤的脚上,眉头不由得一皱。  “不认识了?几个小时之前我们不是刚见过吗?”路青禾没等冉烛说话,两条长腿一迈,侧身跨进冉烛家的大门,小心地没有碰到她。  路青禾见冉烛穿着睡衣,身上虽披了件外套,但两条大白腿还是露了半截在外面,他把目光从那两条白晃晃的腿上挪开,见冉烛还愣在原地,开口说:“把门关上。”  随后,路青禾将手里的袋子放下,弯腰打开鞋柜,里面清一色的精致女鞋。  “别找了,我家没男士拖鞋,没男人来过。”  很好!路青禾在冉烛看不到的地方挑了下眉,“没男人来过。”这句话让路青禾积压在肚子里一晚上的怒气消了一半。  没别的,就是觉得这句话听着真舒坦。  冉烛这句话本想是让路青禾离开,谁知道那人就当没听到一样,拎起地上的袋子径直去了厨房。  冉烛也头昏脑涨,脚还疼得厉害,这个时候没有力气和他争执,也由他去了。  关上门,扶着墙一瘸一拐走到厨房门口,路青禾正把袋子里的东西往冰箱放。  冉烛突然看着自己冰箱里两个已经放了十几天快要坏了西红柿,顿觉尴尬,伸手要制止,却听见“嘭”的一声,路青禾把冰箱门关上了。  冉烛知道,路青禾这样是生气了,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八年前的那个冉烛了,她装作不知道眼前的人已经生气的样子,倚着墙,把重量放到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腿上,双手抱胸,说:“你……”  谁知只说了个你,就觉整个人失去重心,被路青禾打横抱起。  “你干嘛!”冉烛下意识喊出声。  她实在是没想到路青禾会来这样一手。  路青禾看了眼她受伤的脚,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地说:“你乖一点,你受伤了。”  你乖一点……再次听到这句话,冉烛还是没出息地心跳加速。  这句话从路青禾嘴里说出来,一直都像是有魔力一般,每次听到这句话,冉烛都会缴械投降,顺便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这次,依旧不例外,冉烛确实安静了,但是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突然加速。  八年了,她再次与路青禾这样近距离的相处,他身上有着雨水冲刷过泥土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很好闻。  路青禾抱着冉烛,把怀里的小姑娘放到沙发上,又分别拿了枕头垫在她的腰后和脚下。  目光再次落在那双腿上,冉烛看到路青禾目光所及的地方,顿时觉得一股热度从脸迅速向下蔓延至脖子。  只见路青禾抬手脱下自己的外套,冉烛目光一滞,声音发颤:“你……”  路青禾脱衣服的手顿了下,看了看冉烛,觉得好笑。  然后,冉烛的腿上便多了一件外套。  路青禾的外套。  还带着他的体温的外套。  路青禾两手拽了下裤子,在冉烛面前蹲下。  “好了,你想问什么,现在可以问了。”  冉烛已经全然忘了刚刚自己看见路青禾的那一刻想说的话,两眼眨了眨,轻咳了声,问:“你怎么会来?”  “九点多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后来关机了,我怕你出什么事就去你们医院找护士要了你的地址,她们告诉我你受伤了,而且明天还请了假,所以我就来了。”路青禾语气停顿一下,“我担心你。”  冉烛撇开目光,不去看他,压抑着心里的惊涛骇浪,淡淡地说了句:“我没事。”  “你发烧了。”刚刚抱她的时候,他清楚地感觉到冉烛身上传来的热度,所以他刚刚消下去的怒意又重新燃了起来。  怎么回事,八年了,自己都能治病救人了,可是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冉烛听了路青禾的话,下意识抬手摸上自己的额头。  嗯……好像确实发烧了……  “只是淋了雨有点感冒,一会吃点颗退烧药睡一觉就好了。”  “药在哪?”  “我自己……”去拿……  “药在哪?”路青禾又问了一遍。  冉烛妥协,手指了指茶几下的抽屉。  路青禾点点头,起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又从抽屉了掰了颗退烧药。  “张嘴。”路青禾把药和水递到冉烛嘴边。  冉烛没有张嘴,伸手接过,路青禾也由了她。看着她把药吞下后,又重新回到厨房,冉烛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厨房冰箱的位置。  厨房里的男人背影挺拔,头发剃得极短,单薄的黑色T恤穿在身上,整个人的身材显露无疑,和她刚刚感受到的肌肉力量,完美重合。  冉烛看着路青禾把买的东西全部塞进冰箱,突然听到路青禾说:“你一直看着我,还想问什么?”  “……”这人后面是长眼吗……  “咳……那个,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是闯进我家啊……”  还真是。  当年路青禾伤好之后,每次冉烛见到他,十次有九次是在她开门后看见家里坐着一个人,时间久了,冉烛也习惯了,她还记得有一次跟他说要给他配一把家里的钥匙,却被路青禾拒绝,理由是没有钥匙照样进得来,但是路青禾每次来都不会逗留太久,有时候给冉烛带点她爱吃的蛋糕,又或许很久没见,然后再突然出现,跟冉烛一起吃一顿晚饭。  八年前的冉烛还住在云岭路,是当时云城最贫困的地区之一,住得房子很小,仅能容下两个人,屋顶还时常漏水,停电也是常有的事。  但就算是这样,冉烛还是和这个男人在那样的地方留下了最难以忘却的记忆。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17岁的高三生,无父无母自己一个人住在云岭路。路青禾则是刚刚23岁从军校毕业被派到云城执行卧底任务的“小混混”。  然而这些冉烛并不知道,她只知道,他叫路青禾,他长得好看,虽然经常开口怼她,但却也是她长那么大出来母亲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  所以,就算当时路青禾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后,冉烛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每次?”路青禾单手撑在冰箱上转头看她,那样子痞帅痞帅的,“十分钟前可是你给我开的门。”  “……”这人要是不要脸了,还真是天下无敌了。  “你腿脚不方便,我给你买了一些吃的,大约可以吃三四天,要是吃完了,或者想吃什么了就给我发短信,因为电话我不一定接的到,但是短信我过后就会看到,如果有急事,就打我队里的电话。”路青禾报了一串数字。  冉烛听着,并没有去记。  大概是料到了冉烛的反应,路青禾干脆把刚刚自己报的那串数字变成短信发给了冉烛。  刚刚吃了退烧药,冉烛觉得脑袋越来越沉,然而路青禾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路青禾似乎是看出了冉烛的不适,开口说:“你去睡吧,我再给你烧壶开水就走。”  冉烛听着他的话,目光与他对视,谁都没有躲避。  “路青禾。”冉烛此刻的语气,是极少的严肃,“你到底想干什么?”  路青禾依旧看着她,回答她:“我想照顾你。”  我想一直照顾你,从八年前开始,就想照顾你一辈子。  话落,屋子里静极了,室外的雨好像也停了,只能听到一阵阵刮来的风。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应该会越来越冷了吧,冉烛这样想着。  “我只是崴了脚,能照顾好自己,多谢路队长关心。”冉烛脸上挂上笑容,声音柔和。  但是这样的语气和笑容,在路青禾看来是那么刺眼,这样规范的笑脸,他在检查站见到过很多次,他清楚,这样的笑,是礼貌的,但也是陌生的。  路青禾不知道她是真的没听懂他的意思,还是假装没听懂,不管怎样,他都知道,冉烛心里的那道坎还是存在。  路青禾心烦,手摸进裤子口袋,突然想到眼前的人。  冉烛看到他的动作,说:“茶几下面有烟灰缸。我累了,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路上小心。”说完,她将路青禾盖在自己腿上的外套拿下来叠整齐放在沙发一旁,慢悠悠挪到房间。  关门,上床,睡觉。  路青禾烟瘾不大,只是在部队里枯燥的生活以及每日高强度的训练后,他总是会抽一根烟来解乏,但是最近,他口袋里的,已经是第三包烟了。  不知道是不是退烧药的作用,冉烛很快就睡着,朦胧中,她好像听到有人进来,但脚步很轻,生怕会吵醒自己,冉烛没有强迫自己醒来,因为她内心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那人在自己耳边轻声说:  “小烛,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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