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从天泉县通往蓉城的高速公路上，一辆性能卓越的大奔商务车飞驰着。羿天铭坐在副驾驶上，敞着车窗，乌黑的长发拢起在脑后是利落的马尾，呼啸的风将马尾掀起，发丝在风中散开凌乱。　　谢峰开车的同时，也没忘记观察这个女人。　　　　柔嫩白皙的肌肤，纤细修长的身段，瘦归瘦，前后都有料，哪怕是厚衣服都包裹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躯。现代很多演员都有这个资本，脸和身材，缺一不可。　　她最特别的，就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甜美的瓷娃娃。可那双眼睛却被她微微眯起来，像猫一样慵懒，那种娇柔的媚态，浑然天成。　　　　谢峰觉得自己在她的目光下，就像是着了魔。　　子不语，怪力乱神。　　在红旗下长大的新时代青年，他从来就不相信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觉得都是江湖骗子的骗术而已。　　可是在今天，在对方说出能见鬼的那句话之后，他信了，并且为此不惜违背纪律。　　　　谢峰想，或许是因为有些事情压在心头太久，他太需要一个发泄口。　　　　就在这时，谢峰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电话号码是沪市的。　　谢峰刚上车时，羿天铭就借了他的手机过去，给这个号码发了条短信。　　“我是韩颖儿，手机掉在山里了，我正在蓉城，今晚的飞机回沪市。”　　　　“你的电话。”谢峰把手机递给羿天铭。　　羿天铭接过手机，按下接听键，里面一个带着尖锐嗓子的男声瞬间冲出。　　　　“我的小颖儿，乖颖儿，我的小祖宗哎！你终于联系我了啊！你知不知道，陈晓辉联系我说你失踪了后，我有多担心啊！你还当我是经纪人吗？去哪里不跟我商量，手机关机、微信不回，还把账户里的钱偷偷摸摸提出来就跟着个混蛋跑了，你出息了啊？要不是接到你失踪的消息，我都要以为你丢下韩络和我，跟人私奔了啊！我辞了金融高管的工作专门来给你这个小祖宗服务，你就这么对待你的好朋友！你信不信我抽死你啊！”　　　　羿天铭两根手指提着手机，让那尖锐的声音远离自己的耳朵。　　韩颖儿在血玉里略尴尬：“他是luck，中文名字是王立行。我的青梅竹马朋友，稍微有点……娘。”　　　　“小颖儿你在听吗？”王立行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对面却沉默是金，没有半点回应。　　羿天铭嗯了一声。　　　　王立行语重心长地说：“咱们公司你知道，规模小，资源少，能给你的更少。不过你也不能因为没啥事做，整天跟在陈晓辉身后，他现在正在事业上升期，不是五年前那个乐队小主唱了，哪里像过去那样有时间管你。”　　羿天铭继续嗯了一声。　　　　见对方态度良好，王立行的气也渐渐平息了。　　他叹了口气：“好了，你心里明白就行。韩络这几天都在我家里住着，你就放心吧。我也明白你对陈晓辉一直有种报恩的心情，不过恋人和报恩是两回事呀，其实当初你家的情况要是告诉我的话……算了，不提过去的事情了，我昨天就在找你，有好消息。”　　　　王立行提到这事，整个人的语调都飞扬起来：“咱们公司跟亿时代传媒的第一次合作，就是这次《天籁之音》的选拔赛。这个比赛到后期，几大卫视将同步直播的，获得名次的人，还有机会跟星动娱乐的艺人一起合作影视剧，那可是星动娱乐的制作班子，随便一部都可以大热的那种影视剧哦。”　　　　看起来好像对现代社会很适应的羿天铭，在听了王立行说娱乐圈的东西之后，只觉得耳边叽叽喳喳的一片聒噪，完全没有继续了了解下去的兴趣。他到后面干脆把手机放在身后的小桌板上。　　　　手机里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这是个机会，你一直接拍的都是些网剧配角，没啥特色，曝光度也低。现在公司给的首批参赛人员名单里，就有你。我知道你的底子不错，当初不是艺体生，都可以凭借长笛和古琴的优势加分进入中戏，你回来咱们备选几首曲子，看用怎样的形式演绎，做到在舞台上瞬间惊艳那些评委。”　　　　感觉到韩颖儿又没有回应了，王立行以为她干劲不足，顺便抛出了点重量级消息。　　“你最喜欢的姜泽宇已经应邀做评委，你不想到现场见见他吗？”　　韩颖儿瞬间涨红了脸，在血玉里叫嚷起来：“挂掉！挂掉！不跟他说了，这个八卦男！”　　　　羿天铭顺手就按了挂机键。　　车里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窗外吹进来的呼呼风声。　　　　谢峰清咳了声：“还真是演艺圈的。”　　羿天铭勾起唇角，视线落在谢峰身上：“职业跟我的眼睛没有关系，我能保证自己在两方面都具有的专业性。”　　谢峰心里一震，把刚起的疑虑再次压了下去。　　　　王立行的电话突然又打了过来。　　韩颖儿挣扎了一下，还是让羿天铭帮自己接了。　　王立行：“怎么突然断了？你那里信号不好吗？那我长话短说了哈，几点的飞机，我来接你。”　　　　羿天铭偏头看谢峰：“几点？”　　谢峰回忆刚刚朋友帮忙抢的票，答：“晚上八点五十，现在赶过去时间很充裕。”　　　　王立行的声调又拔高了：“我好像听到了陌生男人的声音，小颖儿你又跟谁在一起啊？不要认识不认识的都随便去搭讪，别人能带你去吃的美食，你可以找我带你去嘛！你要知道虽然你现在不红，但是也有粉丝关注的，传出什么绯闻的话，以后对你有影响……”　　这次电话是被谢峰直接挂掉，收回了上衣口袋里。　　　　“你经纪人很关心你。”谢峰评价道。　　羿天铭哼笑一声：“聒噪。”　　韩颖儿不满了：“luck很好的人。”　　羿天铭：“你也一样。”　　　　韩颖儿不好意思地答：“您别以为夸我两句，就可以随便说我朋友坏话啊。”　　羿天铭略带嘲讽，尾音上扬：“呵，我会夸你？”　　韩颖儿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跟王立行一样话多聒噪。　　她忍不住心想，这人怎么就这么针对她呢？看不惯她又要救她，不是纯粹找虐吗？要是她有他这么神秘强大的力量，她肯定把看不惯的所有人直接虐成渣渣，踩在地上翻身不了！　　　　好吧，她也就是想想，人活着不能YY一下爽点，怎么渡过那些苦难交错的人生？　　只是残酷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目前她还是颗关在血玉空间里的男人脑袋。　　韩颖儿忍不住在血玉里感叹了句：“人生啊！”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和无奈，前一秒或许还对未来满怀希望，下一秒也许就是令人绝望的信息。　　　　羿天铭的意念悠悠地传了进来，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有比最亲近的人出卖你，最信任的人诬陷你，最爱护的人把你当做邪祟一样分尸镇压近千年绝望吗？”　　韩颖儿精神一震：“这八点档爱恨情仇电视剧般的剧情，难道是您的经历？”　　　　羿天铭：“你很好奇？”　　韩颖儿：“我要不做演员都打算去做八卦小报的记者呢。”　　羿天铭淡淡地说道：“那就保持那份好奇，慢慢猜吧。”　　他却是怎么也不愿意再多透露半句。　　　　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格，让韩颖儿内心仿佛被猫抓似的难受。　　您这是在玩我？　　　　车里再次安静下来，谢峰想在怀里摸根烟，半天没摸到，只用手抓了抓头发，有点心烦意乱。心里有事憋着，做的又是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距离天泉县越远，他越有些犹豫，他这么个大男人，怎么别人说一句鬼话，他就信了呢？　　　　无意中瞟了羿天铭一眼，只见这个美丽的女子忽然勾唇一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瞬间的风情，如春花绽放，让人迷醉。　　　　鬼使神差的，谢峰忍不住开口搭话：“我从京城来，不太了解蜀地，你对蜀地了解吗？”　　本以为按照羿天铭表现出来的姿态，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没想到羿天铭居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是我的故乡。”　　　　韩颖儿抓紧时间套近乎：“我是巴山长大的，虽然现在不是同一个地域，但是在过去也算是老乡了啊！”　　羿天铭没如她所愿的跟她来一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相认。　　习惯了她的聒噪，他发现，只要不理她，她就没办法继续念叨。　　　　虽然他完全可以“关她小黑屋”，但是他突然不想那样做。　　如果三年前他身边有个这样叽叽喳喳念个不停的人，他的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既然天道给他重生的机会，又让他推演出来她是他的机缘，那他自然会让她活得——随心所欲。　　　　话题打开后，谢峰也变得健谈一些。　　“原来你也是蜀地的人。感觉蜀地关于精怪鬼魅的传说不少，比如很多年前网上传的挺火的‘红衣男孩儿’、‘蜀地挖出来清代身体完整手脚却被捆在一起的干尸、身上包裹着糯米符纸、当地文物局到场后将其当场烧毁’等等，老实说，一开始我是不信这些的。”　　“不管你从我身边看到了什么，如果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和我在京城所在的家族，都会助你一臂之力，官司也好，事业也好，对你的职业来说，多份资源就多份路子，对吧？”　　　　谢峰这是在变相的做保证了。　　哪怕羿天铭真的跟胡胜事件有关，他也有办法保她。　　这种知法犯法的做派虽然违背他一向的原则，但也可见困扰他的事情，严重到什么地步。　　　　羿天铭偏头，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身上，格外明媚。　　“我只能看见，但帮你的不是我。”　　谢峰：“若能介绍，也感激不尽。”　　　　羿天铭一挥手，将手里包着的睡衣扔过去：“不用介绍，他就在后面。”　　谢峰心里一惊，眨眼间，原本空荡荡的后座，居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突然被抛出血玉的韩颖儿也是被吓了一跳。　　她现在顶着个大脑袋，睡衣裹着的脖子以下的部位全是空荡荡的，衣服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撑起，看起来就好像衣服下面真的有个身体似的。自己就像是游乐场的充气玩具，没有真实感啊！　　　　最让她崩溃的是，待在血玉里面她的确只能看见现实中的人和物。　　但是回到现实世界后，谁能告诉她，尼玛旁边双手规矩放在膝盖上、小女子坐姿一般的两个突眼秃头怪到底是什么啊！　　她这样突兀地出现在那两个浑身黑乎乎、只穿了个羽毛围裙的怪物中间，此刻正被两道阴测测的目光给牢牢锁定。　　　　羿天铭慵懒的声音照旧从意识里传了过来。　　“紧张什么？能嗅到我身上味道的阴物不敢擅自冒犯我。”　　韩颖儿心里稍安：“原来您还有驱蚊虫花露水般的功效？”　　　　羿天铭静默一瞬，冷笑：“不过若是你被吓哭或者示弱，或许它们会忍不住试试那曾经让它们畏惧避让的老祖，到底是什么滋味。　　　　韩颖儿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我X……！”　　羿天铭：“嗯哼？”　　韩颖儿因为震惊而神情几乎崩溃的脸，瞬间发生了变化，正气十足：“身有正气，无所畏惧！”　　羿天铭终于像个古代人似的，文绉绉了一把：“本老祖可是魔修。”　　韩颖儿：“……”　　　　旁边的怪物就像是印证羿天铭的话，观察了有些畏畏缩缩的韩颖儿数秒后，鼻孔喷着粗气，慢慢地往她的脸靠近。　　韩颖儿立刻挺直了背脊。　　她一边用自己不知道是否精湛的演技，抬起下巴用眼角余光藐视旁边的怪物，男人的五官本就冷峻，稍微收敛，面瘫似的无表情，就可以带来孤高冷傲感。　　怪物们看起来比韩颖儿还害怕，齐齐地打了个哆嗦，再次变回了双手放于膝上的小女子坐姿。　　　　韩颖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默默流泪。　　“为什么要吃的是您的脑袋，害怕的是我啊！”　　羿天铭：“你的正气呢？”　　韩颖儿：“让正气见鬼去吧！”　　　　羿天铭：“你可以选择忽悠它们。”　　语言、种族都不同，怎么忽悠？　　韩颖儿心里顿时一万遍卧槽：“您真的不是玩我？”　　　　谢峰对于突然出现的人，表现出了超高的心理素质。他没有追问后面的人到底是谁，又是怎么上车的，只是皱了皱眉，问：“他真的可以帮忙？我需要付出什么？”　　羿天铭往韩颖儿的方向随手一指：“他的身份证。”　　　　谢峰抽了抽嘴角，此刻的心里也跟韩颖儿差别不大了。　　用身份证当报酬驱鬼？　　小姑娘你真的不是玩我？　　　　羿天铭抬手将额角的发丝顺到耳后，望着低空中刚刚起飞的飞机，淡淡地道：“蓉城国际机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