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温亦欢在冷汗中惊醒。    黑夜寂寂,四周一片漆黑。    木门被一把推开,宁子夜几步闯了进来,“怎么了?”    温亦欢胸口不断起伏着,额头冷汗淋漓。这几日她的噩梦连续不断,方才她竟是在梦中看到了四师兄。他握着染血的归云,正嘶声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不多时,被一把长剑贯穿了心脏。    温亦欢的眼眶渐渐湿润,心中愈发想念师兄师姐们,她哽咽道:“宁公子,我到底何时能回梨花山庄?”    “你先养病。”宁子夜的声音暗哑的厉害,他上前想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好,却意识到此时已是不同往日了。只得蓦然收手,站在原地看着她。    温亦欢拥被而坐,眼中带着一丝固执,“我到底得了什么病?这几日为何不能下床?若是不方便送我回去,是否可以传信给梨花山庄让师兄们来接我?”    三个问题,宁子夜一个都无法回答。    “你先睡下,十日后先跟我回青岚山。”宁子夜缓缓背过身去,烛光明灭,一袭黑衣映衬下,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以往,每次与温亦欢见面他都会换下青岚山派的服饰,唯恐她有一日会想起过往的一切。到了此刻,这份如履薄冰下的小心翼翼,终于走到了头。    “你师兄们不在师门,你先养病。”说完不等温亦欢出声,他便迅捷地出了门。    一出门,果然宁子衿与宁子清就在门外等着他。    宁子清说道:“师兄,灵忧草已在失效。过不了多时,她就会全部记起来。你有找到凌平道长吗?”    宁子夜说道:“凌平外出云游了,归期不定。我已让道樰观的弟子去报信了。”    “灵忧草一碰到紫藤血就会失效,不可逆转。只希望凌平道长能有办法了。以温亦欢如今的状况,经不起第二次打击了。谁也不知道她全部想起后,会不会再次疯魔。”宁子清颇觉头痛,喃喃道:“我原以为她记忆深处一定很抗拒想起无望海一战,于是那一战就会像一道记忆的分水岭,连带着与你生活的这五年,都会下意识选择遗忘。但我之前试探过她,她的记忆竟停留在了她十五岁之前,那时的她对你只有一面之缘。可无望海一战分明是发生在她十九岁那年,为何之前四年的记忆也会有损?这太奇怪了。她此刻记忆一定混乱不堪,真怕她会忽然想起所有来。”    宁子衿道:“随着时间推移,她总会慢慢想起所有事。到时……”话未说完,便重重叹了口气。这也是宁子夜现下最担心的,五年前他想尽了所有办法才封住了她的记忆,硬是保了她五年平安。若是没有发生三个月前的那桩事,她会一直平安无虞。宁子夜想起便是一阵后悔加自责。    宁子清:“可是十日后青岚山便要举办围猎了,师兄你不可能不到场。到时温亦欢怎么办?”    宁子夜毫不犹豫道:“十日后,我带她回青岚山。”灵忧草失效,温亦欢的记忆慢慢苏醒,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梨花山庄探个究竟,待她看到如今的梨花山庄,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刺激。绝对不能放任她一个人住在云岭村了。    宁子清和宁子衿齐齐一惊。    “师弟,”宁子衿皱眉看着他,“此事非同小可。温姑娘的师门如何被灭你我都清楚。你忽然带着一个在众人心中五年前就已死之人回师门,可想过其中的流言?”    “流言?”宁子夜一声冷笑,“流言无外乎就是我窝藏了她五年。可这算得了什么流言,这不是事实吗?”    “你!”宁子衿气结。    “当年梨花山庄被灭疑点重重,我不信你们看不出来。如今却拿这件事来压我?温亦欢我是必定要带回去的。哪个胆敢质疑尽管来,正好可旧事重提。”宁子夜已是怒极,却还压着声音,不想吵醒屋内的温亦欢。    青岚山派向来极重礼仪,这是宁子夜第一次用这么冲的口气对大师兄说话。宁子清吓得一哆嗦,更不敢说话了。    “旧事重提?”宁子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以为什么能令叱咤仙道百余年的梨花山庄覆灭?任何门派只要一沾上那个字,不死也得掉层皮。有因才有果,你若是执意把这件事再次翻出来,只会害了温姑娘。”    宁子夜语带嘲讽道:“师兄,当年无望海一战中,若不是温亦臣,仙门如今会是什么样子你可曾想过?”    想起温亦臣,宁子衿表情有些松动,他盯着宁子夜看了半响,旋即叹了口气,道:“话已至此,想必你已想过后果。我多说也无用。到时我们一起回青岚山,师尊不至于光盯着你一人训斥。夜深了,休息吧。”    宁子夜低声道:“多谢师兄。”    ……    从温亦欢服下紫藤血至今,她已在床上整整躺了小半个月,明日终于可下床离开了。却不是回梨花山庄,她颇有点郁闷。但她没有佩剑、没有灵力、更没有银子。走回去也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况且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宁姑娘告诉她,因为她得了一种怪病,虽不危及生命,但也颇为棘手,需要将灵力暂且封住。师兄们对此病束手无策,又身负要事,只得把她送去青岚山派的苍峻峰。但她仍有一丝怀疑,师兄师姐们在得知自己病重的情况下,还怎会把她独自一人送去青岚山?可转念一想,青岚山派怎么说也是仙门大派,座下大弟子何苦骗自己呢?辗转反侧想不明白,最后只得听从安排去了青岚山。    离开那日,因温亦欢失忆,所以无甚想法,宁子夜却是有一丝不舍,他缓缓环视了一圈四周,目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他从竹屋角落处取出了一个藤条编成的柜子,轻轻打开,一柄银色长剑压着一叠火红的嫁衣。看着叠得整齐四方的嫁衣,他伸手摩挲了一下,眼中泛起涟漪。    “师兄,这是什么?”宁子清见他良久没有动作,忍不住走了过去。    “没什么。”宁子夜飞快合上了柜子。    若是此刻温亦欢没有失去记忆,不知是否会舍不得离开生活了五年的云岭村。山峦重重,满目苍翠,云岭村是深山中的一座小小村落。年少时来到云岭,以为能护她一辈子,却不曾想今日又要回到纷争的江湖中。    这五年,就像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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