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

黄琳儿推开马车的门，对外面的护卫们说：“兄弟们，进了云州了，都打起精神来，四周有什么动静都仔细着点，不能有任何差池。”　　程碧云不解地看着黄琳儿问：“黄姐姐，云州这边很危险吗？”　　黄琳儿道：“云州地广人稀，又常闹灾，自然不如南边太平。再加上和北胡的战事，有不少流民，所以要多加小心。”　　程碧云点点头，又问：“那这些茶还好卖吗？”　　叶当家的听了笑着说：“自然好卖，再来这么十车也不够卖的。”　　黄琳儿撩起帘子看着窗外，幽幽地说：“哪怕天塌下来，也自有人吃茶饮酒，赏花作诗。苦的不过是老百姓，跟那些有钱的当官的可没什么关系。”　　　　程碧云听了不说话，齐英却道：“旧年春天闹雪灾，田里的庄稼都被冻死了。京郊的梅庄每日来赏梅的达官贵人，富家公子一拨又一拨。老百姓在田头哭庄稼，那些人没日没夜寻欢作乐。”　　黄琳儿听了忙应和道：“可不是就是这样么，云州连年干旱，也不影响达官贵人们每年要吃咱们的雨前龙井。”　　叶当家的道：“你倒是连自己都说进去了。”　　齐英笑着说：“这不一样，你们这是赚的辛苦钱，从江南一路过来已经实属不易了。”　　　　因提到江南程碧云心里颇为神往，便说：“两位姐姐跟我讲讲江南吧，都说江南好，风景好，人也好。人我瞧见了，我瞧两位都好，不知道江南的风景是怎么样的好？”　　黄琳儿笑着说：“江南风景的好啊，诗里写得多呢，我讲也讲不完。我看你跟我们回江南好了，到我们家茶园里当个茶仙子。”　　程碧云听黄琳儿说跟她们回江南，心里却又凄恍了起来：不知道到云州能不能顺利找到姨母家，虽有还略有些银两，若没有亲人傍身，这世道如此艰难，自己又怎么能得安生。　　　　叶当家的看出程碧有心事便打趣道：“你看小云嫌弃了呢，茶仙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哦。”　　程碧云心思被拉回说道：“什么是茶仙子？”　　黄琳儿道：“茶仙子啊，就是每年各家茶园挑选出来的出众女子去给茶神娘娘供奉新茶的。这茶仙子呢只能是14岁以下的女子，要体无异味，身体窈窕，相貌出众，手指纤长，体态端庄，我看小云是个美人胚子，可以当选。”　　程碧云只羞得说：“黄姐姐就会打趣我，黄姐姐可曾当过茶仙子？”　　黄琳儿笑道：“我没有，我们当家的……”　　“咳！”叶当家的咳了一声说：“你黄姐姐咋咋呼呼的跟端庄两字不相干。”　　说罢马车上四人都笑了，黄琳儿自己也笑。　　　　她们笑着，车外面的人却很紧张，他们被人盯上了，旁边的树林里看似平静，不知道埋伏着多少人。　　领头的那人敲敲马车，黄琳儿掀开帘子，那人说：“林子里有人。”　　黄琳儿忙放下帘子，叶当家的显然也听到了，面上也变得凝重起来，说道：“跟他们说，老规矩，保命第一，货可以不用管。”　　齐英和程碧云心里也担心，齐英下意识地把程碧云搂在怀里。　　　　果然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程碧云忙往齐英怀里钻。　　叶、黄二人却面不改色，两人前后出了马车。程碧云只听叶当家的说道：“不知道是哪路英豪，拦我们的车是图什么，拦之前可打听清楚了我们是什么人，押的是什么货？”　　程碧云心里只觉得叶当家的果然有当家人的风范。　　只听有人说：“管你们是谁，识相的就留下财货，饶你们不死。”　　叶当家只说了一句：“打晕就行了，别伤他们性命。”便又回了马车。　　　　只听到外面一阵打斗，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黄琳儿也进了马车。　　黄琳儿进马车后说道：“都解决了，只是些流民。”　　叶当家的说：“嗯，看出来了，要真来二十几个悍匪，可没这么简单。”　　程碧云偷偷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前面路边倒着有二十来个人。马车又继续走了。　　“叶姐姐，你真厉害。”程碧云钦佩地看着叶当家的。　　叶当家的叹了口气道：“不厉害不行啊……”　　程碧云觉得叶当家的肯定也经历了不少磨难，不然她一个女子怎么能成为当家人。想到自己遇事不是想着去死，就是哭，真是太没出息了，心中便对叶当家的更为敬仰，视之为自己的目标，心中发狠一定要成为叶当家的那样的人。　　　　马车走了很久她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程碧云不久便睡着了。一觉睡醒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行人到了云州府治下的青云县的县城。　　一进城就有流民围着她们的马车乞讨，都被护卫给赶走了。透过帘子的缝隙，程碧云看到流民中有不少妇人和孩子。　　她悄悄地问齐英能不能给点银子那些带孩子的妇人。　　齐英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行，给了一个他们都会围过来，到时候走都走不了。”　　程碧云没说话，点点头，心说：我到底是思虑不周，往后行事要多想想后果才行，不然害了自己不说，还要连累别人。　　　　黄琳儿在一旁和叶当家的说道：“云州这么乱了吗，府城不知道如何。”　　叶当家的也叹了口气道：“这些流民是从北边过来的，越往北越乱。云州都已经如此了，函州不知又是什么景象呢。”　　黄琳儿道：“路过京城时听说是兵部尚书给北胡的人透露了函州和函阳关的军事布防图，虽然函州守住了，但那个狗屁尚书真是个千古罪人！”　　程碧云这才知道他爹犯了多大的罪，脸刷的白了。程碧云心里想的是他爹犯了死罪，死便死了，可傅薇和赵嬷嬷怕也是没得活路了，她们是为她而死的。程碧云紧紧地握着齐英的手，手心全都是汗。齐英也是才知道程尚书竟犯了如此滔天大罪，心里却不大相信程尚书会犯这样的罪。倒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好官，而是觉得他没这么大的胆量。　　　　叶当家的听了只道：“你倒是知道的多。”　　黄琳儿还想说什么，只听外面有人说道：“当家的，是随喜。”　　叶当家的愣了一下，哼了一声道：“他倒是有心。”　　黄琳儿掀开帘子，那个叫随喜的小厮走到车边说：“当家的，二少爷叫我带人来接您，如今云州不大太平。”　　叶当家的不说话，黄琳儿却说：“哟，真不放心，怎么不亲自来接，可见虚情假意！”　　随喜忙说：“黄姑娘，那您可真冤枉我们少爷了，少爷都已经快出府城了，被大人抓了回去，挨了十板子不说，还被罚抄了十遍《论语》呢！”　　黄琳儿笑道：“十遍？那不是要抄到立冬？该！”　　叶当家的也笑了，程碧云觉得这会儿叶当家的笑的和平时不太一样，这会儿特别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