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主持人开始让我们移步书画厅,这书画厅简直就像一个微型的博物馆,两侧墙上挂满了字画,用玻璃隔离开来,整个展厅大概50米长,穿过展厅,才是真正要创作的画室,画室呈方形,中间长桌又围成一个口字形,上面已铺好了毛毡、笔、墨、纸、砚,待二老选好位置后,其他愿意创作的艺术家也都你推我让地入了位,看来是打算来一场现场比试了,我看了看手机,刚好十点整,也不知道这些人写写画画要到什么时候?想到早上起来才扒了两口炒饭,肚子早已饿得不行。 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溜了出去,打算找小唯过来看热闹,可地方这么大好像迷路了,说来也怪,越饿越能闻到饭菜香,寻着味儿到了一个叫素馨阁的院子,我就像爱丽丝掉进了兔子洞,此刻,满眼的美食,西式糕点,中式小菜,家佣们你来我往将一盘盘美食放入规定的区域。 这时,出来一个大胖厨子朝大家喊了一声:“十二点准时上热菜!你们动作快点儿!” 话音刚落,停住脚步的各位又开始忙碌起来,似乎没人注意到我,这是一件好事,我若无其事的拿了四个纸杯蛋糕,转身就要去找小唯,可一转身好像撞到人了,惯性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料,屁股又撞上了桌子,抬头一睁眼才发现撞上的居然是梁岳淮! 同时,耳后传来东西倒塌的声音,一回头,完了,千层架倒了,糕点散了一地。 我深吸了一口气,可心里已经开始慌了,怎么办,不会让我赔吧,我埋下头不敢看梁岳淮的脸,假装没看到他,拿着手里的纸杯蛋糕就要溜,果然,活生生一个人怎么能假装看不见,正与他擦肩而过时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后衣领,把我拧回了原地,这时,那个大胖子厨子又出来了。 “呀!这是怎么回事儿,梁少,不好意思我马上处理,马上!”看他样子比我还紧张。 梁岳淮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从新抓过我的后衣领,把我拖出了院子,出院子的那一刻将我往外一扔,要不是本小姐定力好,估计能被他抛出十米远,庆幸的是给小唯带的纸杯蛋糕一直死死拽在手里。 “说吧,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脸上看不出表情,语气却是冷冰冰的。 “我哦”我手指了指胸前挂的相机和学生会工作证。 他似乎明白了我来山庄的原因:“你要不马上下山,要不马上跟我回去。”一副毫不在意地样子,依然冷漠。 看来没法再去找小唯了,纸杯蛋糕我也吃不完,便随手递了一个给他:“你要不要吃?”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没回答,双手插在裤兜里大步流星地往回走,我几乎用了快小跑的速度在追他,嘴里还吃着蛋糕,都快噎出眼泪了。 没想到,这么一来一回,竟有一大半的人画完了,梁老也已经写好了好几副字,大概20分钟后,张老也停了笔。 “在座各位看来都画完了,有谁愿意来评评老夫这幅画呀?我今儿心情好,如果能说到我心坎儿里,我就把这幅画送给他!”张老突然开口道。 在场的人都开始小声讨论起来,要真能得到这幅墨宝,估计能发家致富了吧,毕竟人家是国宝级的画家。 可慢慢的讨论声小了,眼看就要渐渐冷场却依然没人敢上前评论,我站得远也就看个大概。 “五代全景式构图?!!!”想得太投入了,我突然脱口而出,竟让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包括张老。 “丫头,你过来。”张老挥手示意我过去。 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道来,我走到他身边,仔细的看了看画,这画确实比付老师的高出好几个层次,可高在哪我又暂时看不出来。 “丫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张老慈眉善目,温和地笑了笑。 “我哪会说什么呀?我又没学过。” “那你怎么知道五代全景式构图的?” “呵呵上高中的时候老师讲过。”说完这句,竟惹得全场大笑。 “那你再讲讲。”张老指了指画看着我。 “行!讲得好可不可以送给我?”此话一出又惹来一阵哄笑,可想到我那连着几年考京立美院都名落孙山的付老师,心里莫名地有了底气。 于是我又看了看画:“这幅画我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技法,但也好在没有技法,感觉回归了自然,画中有亭台楼阁,有高耸入云的山峰,但是用笔方面却很省略,你看这里的树仿佛连树枝都舍不得多画几遍,但却依然能够感到树的挺拔和刚健有力,山石只有一小部分用到了“斧劈皴”,却依然能感受到高山的豪迈气势,这大概就是摒弃了唐朝以前的华丽繁琐,推崇自然水墨气韵的一种独特表现吧”我一口气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张老沉默了一会儿,竟突然拍起手来,口中还不断地说着“好!好!“带着其他人也开始鼓掌。 “没想到啊,近几年我一直化繁为简,还研习道法回归自然近,却只有一个小丫头看出来我的心中所想。”说完他拿起画递给我,笑着道:“这幅画送给你了!” 我高兴得不知所措。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张老突然问。 “我叫莫京立美院油画系宋小唯。” “什么?你是学油画的?” “嗯。”我点点头。 ”听你口音不像北方人啊,从外地考过来的吧?“ ”我是岷川人。“ ”岷川人?!” 书画厅的人开始面面相觑,我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每当有人听说我是从岷川来的都会露出难以形容的神情,有惊讶,有同情,有好奇······因为一场大地震,岷川成了重灾区,死伤无数,这场灾难至今都让人无法释怀。很多时候,我也怀疑自己是凭实力考进的京立美院还是因为这场地震国家开出了优待政策让我成了不幸中的幸运儿,可付老师总说我是他带过的学生中最有天赋的,听多了自己也都相信了。 我小心地将画拿在手里,趁着里面一群人又开始讨论,再次偷偷溜了出来,打算找个东西将画好好装起来。 可刚离开书画室不到十米,就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我回头,又是梁岳淮,心想他不会把我当贼了吧。 “我就是想找个东西把画装起来,你不用像看贼一样跟着我。”这次我先发制人。 “你跟我来。”他说。 “去哪儿?” “找你想要的东西。”于是我又开始追着这位大才子,穿过两条长廊,来到一个稍微有点儿偏的房间。 “这是哪?” 他没回答,指着房内的一整排檀木柜说:“你打开那些柜子,看看有没有能放这幅画的木盒,看到喜欢的你拿走就是。” 我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侧身问他:“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他低头看着我,眼里像藏了一汪碧水,干净清澈,五官如雕刻般分明,对上他的眼,我的心跳突然莫名的加快起来。 “第一,张老也算是我的老师,我希望你能好好爱惜他的作品,第二·····” “第二是什么?”我好奇的凑近了一些,生怕听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他将头靠近我耳边轻轻地说:“我很欣赏你对这幅画的解读,尽管你之前的举动让我不可理喻。” 这声音,温润低沉有磁性,由于离得太近,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中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感觉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有了湿度,说完,他直起身,我却呆住了。 “你还不找?” “哦。”我转身摸了摸发烫的脸开始翻箱倒柜。 没想到十月的天气竟没有一丝凉意,翻了一会儿箱子后,感觉全身更加闷热难受,头上好像还蒙了一层汗,转身起来问梁岳淮:“你这房间里有不要的笔吗?” 他没问我要笔干什么,转身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只毛笔递给我。 我接过笔,解开领口上的一颗扣子,想让脖子透透气,然后双手抓起头发,转了一圈,将毛笔插进了头发里,固定好头发的瞬间,风吹进领口,脸旁的发丝也被带着飘起来,落在颈项痒痒的,终于有了一丝凉爽的感觉。 对着梁岳淮说了声谢谢,他眼中似乎有光闪过,喉结向上微微滑动了一下,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什么变化,随后我转身,将画放进一个雕花木盒里,对他说:“走吧。”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我一心想着小唯,便找了刚刚的负责人寻了她来,小唯一到用餐的地方,看到我就像看到好久不见的亲人一样抱着我的胳膊不肯放。我拉她坐下,讲了上午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好像摸宝贝一样摸着我手中的盒子,嘴上还不停地夸着:“可以呀相宜,真给我长脸,咱们回头把画卖了你六我四怎么样,好歹我带你来的。” “你说什么呢?这可是我送给我恩师的礼物,你最好别打主意。” “你真舍得送?这都能换套房子了!”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 “那有什么舍不得?没有付老师能有今天的我吗?等姐姐我以后出名了,送你两套房子。”我朝她笑笑。 “你不会有恋师情结吧?” “胡说什么呢这脑袋瓜?” 大家都入了席,梁岳淮和汪语嫣坐一桌,真是怎么看怎么养眼,我竟鬼使神差地拿出了相机对准他们按下了快门,可谁知由于是逆光,按下快门的那一刻,相机自动补光了,这就尴尬了,我看见梁岳淮和汪语嫣同时看了过来,不光他俩,还有其他客人也都看了过来,真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时,张老站了起来,朝我挥挥手说:“丫头,你过来坐我这桌。”经过上午那事,谁都知道他在叫我了。 我赶紧摆手说:“不用了” 可这老头还真是锲而不舍,竟亲自走到了我面前让我过去和他们一起用餐,这要再推辞就不合适了。 换了桌子真是如坐针毡,看到想吃的菜都不好意思夹,可心里口水都流了三千尺了,特别是那道糖醋丸子,夹了三次都没夹起来,桌子就自动转走了,张老和梁老喝得正高兴,期间敬酒的人也多,送走一批又一批,左边是敬两位老艺术家的,右边是敬这对金童玉女的,应该没人注意到我吧心想。 “秦叔,那道糖醋丸子不太好夹,你叫人来帮我们分一下” “好的,梁少。”旁边,一位管家打扮的老人答道。 我寻声抬头,他没有看我,继续和汪语嫣回敬着来敬酒的客人们,可我却觉得他余光一定看到我了,他的眼眸,明明是半垂着的,期间,但凡有我夹不住的菜,他都会叫秦叔来帮大家分一下,我心中不知为何莫名的暗喜,可他至始至终没有看过我一眼,直到他们都坐回座位。 “岳淮,你上午为什么离开了两次?”我听到了汪语嫣的声音。 “客人多,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安排不周的,顺便看看有没有别有用心的人闯进来,毕竟山庄里有很多爷爷收藏的字画。” 听到这儿,我突然在桌下踹了梁岳淮一脚,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偏过头来看我,眼中带着询问,我做贼心虚一般不敢回应,把头越埋越低,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下山,回寝室,帮小唯写新闻稿,日子又回归了平静,后来那篇新闻稿真上了校期刊,小唯拿着期刊跑回来说请我吃饭,还说他们部长打算重点培养她当下一任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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