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顿觉意外,将纸攥在手里。那上面有潦草写下的几行白话,应该是她刚刚行动得到的结果。    这时,茶色的蟆口鸱从她背后的箭筒里钻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向尹墨召唤来的,悄然露出一个脑袋,朝佐助响亮地叫了一声。    “你能找到人?”    迎着少年视线,小鸱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又看向怀中的女孩子,虽说是“各自”行事,然而她的目的究竟是……    这时,金发的少年和粉发的少女坐着水墨画成的黑雕冲破雾霭,冲上云霄。佐助收起纸条,斜睨,对上昔日队友一双湛蓝眸子,只不过此刻,那双清澄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愤怒。    “佐助你这家伙!你到底打算干什么!”漩涡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彼时,他刚刚被周围的伙伴叫醒,还没来得及听闻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帐篷外头,还能动的忍者不断奔跑掠过。    他迅速穿衣,带上忍者装备跟着他们去火影岩上面支援。路上,不知谁在高喊“有人夜袭”,暗部已经沦陷,被黑色的火焰吞噬。那无法扑灭的火焰他并不陌生,来自天照。    当时鸣人第一反应就是佐助,因为这世界上除了鼬,还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同为宇智波一族的人了。可是为什么?佐助在与鼬一战之后能回木叶是他一直以来期盼的事情,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状况!他回来了,可是袭击木叶,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耳边又有人通报行政部两个顾问的惨状。可恶,局势如此紧绷,然而这茫茫雾霭笼罩,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佐井在卷轴上绘下大雕,鸣人赶紧和后来赶到的春野樱一起跳上去。不断扩散的毒雾麻痹着神经,身旁还算清醒的队友伺机跟上,可是还没起飞那黑雕就被突如其来的箭矢干掉了!情况一时陷入僵局,医疗忍者不够,毒素的分析、清除都需要时间。    结果只有鸣人带着医忍的小樱勉强突破障碍冲了上去。    密布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破开一角,夜幕中,佐助沐浴月光,仿佛周身镀上一层银素的寒霜。他回头看突然冲上来的两人,深邃的眸子阴冷沉寂。比起记忆中的眼神,似乎又增添了几分悲怆和愤懑,只不过所有情绪都被他隐忍克制,他们看在眼里,只道那些不同于复仇的纯粹,却看不透新添的很多东西。    是以,看着原第七班队友,漩涡鸣人焦躁起来:“佐助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对顾问和暗部下手?你的复仇不是应该结束了吗,我听说鼬已经被你……”    “没有结束。”佐助开口打断,蓦地感觉到怀中动静,环着的手稍稍松开,但他的脸色没有改变。    鸣人一愣,才后知后觉注意到那缩成一团黑乎乎的,好像是个身穿黛青大氅、黑色长发的女孩子。她一直躲在佐助身前,不声不响。佐助原先就是背对着他们,回首回应时,也只是微微侧身,因此他们没有丝毫察觉。而现在女孩子踌躇着起身,一双子夜般的眸子越过佐助肩头看过来,有怯弱,有纠葛,还有面对他们时才陡然产生的不解。    “什么意思?”鸣人发急地蹙起眉。他的身后,春野樱咬着唇,思绪纷乱。她不明白佐助君到底和顾问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做到这种地步,又为什么连同暗部也要一并摧毁,难道他真的发了疯要与木叶为敌?    “包括顾问在内的木叶高层利用鼬,抹杀宇智波一族。所以现在他们都是我的复仇对象。”佐助冷冷地看着他,并不作长篇解释。    鸣人发懵,面对这一变故显露出无遗的不可置信,而对方言简意赅地说明更是令他一头雾水:“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说!”    小樱的脸上也满是震惊与困惑:“佐助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佐助怒极反笑,轻声反问:“暗部里收集的那些写轮眼,你跟我说误会?”    听到这句话,向尹墨猛然看了他一眼。就算是政变夺权,年幼的孩子同样无辜,所以那时她在听完南宫叙述之后就开始起疑,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理由,竟然要整整一族人的性命?连族内的老弱妇幼都不放过。    然而现在,答案很明显了。    有可能放过吗?无辜的孩子也会长大,谁也不知道那小小的身躯里蕴含多少力量,留下性命,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成为第二个宇智波佐助?    而今夜发生的种种,在听到这番话后就算是一无所知的他们也应该有所察觉,为何在根之领导不在木叶的情况下佐助仍然要对暗部下手。向尹墨心想。就算一把火燃烧殆尽,也祭奠不了那些死去的族人,就算把高层全部手刃,受到的创伤与疼痛也无法缓解。    那么,究竟要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冷却心中仇恨?    似乎无论如何做都不够。    向尹墨看着近在咫尺的佐助,切身感受到那份隐忍着的狂乱,如此深刻,如此迫切,环在她的腰间的手臂因为过分克制而微微颤栗,她无法想象其中需要多少理智才能抵御一室眼球的冲击。    而如今所有污名全部都由宇智波鼬一人承担,木叶没有任何“过错”。真是了不起的政治手段,在这个非正义程序的制裁下,执行者就像一把完美的刀。而知道了这一切的佐助,心中忿恨如何能平?    所以现在是与前方二人对峙的时候吗?向尹墨不由又壮胆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影岩。雾霭还在,却坚持不了太久,五分钟,最迟只能再拖延五分钟,其他追兵就会赶上。    她重新攥紧身边的和弓,有个万一的话……    鸣人面色沉重,即使再怎么不谙世事,他还是多多少少听懂了,可是佐助袭击木叶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不想与他为敌,然而倘若佐助执意要对木叶出手,自己无论如何也必须挡在他的面前。    身后小樱急切喊道:“可是佐助君,就算高层做了那样的事,你也不能……你把暗部摧毁,等于把证据也毁了!”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转圜之法,但是看着自己从小爱慕的少年不断堕落、不断远去,她的心中痛楚,眉头也因此紧紧蹙起,死死地盯着他。“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想着复仇了,那样无法获得幸福。如果你现在收手的话……还来得及,还能……重新开始!”    佐助面无表情看去。类似的话他在多年前已经听过一遍。    可是,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忘记仇恨获得幸福?他早就不奢望那种东西了,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好下场。复仇之于他,不是大义,不是私念,而是责任,是他身为一族末裔哪怕是死也不能推脱的责任。    佐助冷笑:“不需要,我只想血债血偿。”    更何况把那些眼睛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只要那些人表面上不承认,根本没有其他办法。所以他从来不寄希望于他人,也不需要旁人来为自己发声。    “佐助。”鸣人眼中的愤怒在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哀痛。他就在自己不远处,然而这样看着,却觉得佐助还是离得好远,他的目光冰冷,一如当初终结谷离去时的无情和果断。然而在他的眼底,又有什么在燃烧,忿然,决绝,是他超越了一切的仇恨。    这样的神情鸣人并不陌生,三年前他第一次在佐助的脸上见过,三年前,那样的目光也曾出现在自己脸上。可是,直到得知好色仙人去世的时候,他才第一次理解了佐助内心,理解他为了复仇那种奋不顾身的冲动。然而……    看着面前的佐助,也是第一次,鸣人感觉自身是那么无力。即使理解又能怎么样呢?自己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杀了另一个木叶高层吗?不能。    而且不仅是自己,还会有无数的木叶忍者挡在他面前,而当佐助手刃顾问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成为了整个木叶的敌人。    与之前叛忍性质截然不同,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咬咬牙,鸣人握紧的拳头又松开,无力徒劳地劝说:“虽然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真的,不要再沉迷于复仇了,会毁了你的!”    “你理解,却还是想阻止我?”佐助嗤笑一声,收紧的手放开,将怀中的人护在身后,手上开始聚集查克拉。    见他执意如此,向尹墨蹙眉,沉声:“喂,不要做无谓的战斗!”    “走不掉的。”佐助淡然回应。    对面鸣人疲劳地垂首。他忽然想起在那个名为月读的幻术中,宇智波鼬曾经问过他相同的问题,如果佐助与木叶为敌,届时自己会怎么做?而现在,他正面临着这样的处境。    没想到终究还是再一次走到这步了……鸣人苦笑。果然这个事实没有办法改变吗?即使心里不断想要挽回,不断地想要让事情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但是果然,无论如何他也劝说不了佐助的吧。    缓缓抬手,结壬之印。看着挚友,鸣人勉强地扬了扬嘴角,即使他的笑容在佐助眼中显得那么无奈:“是啊,没办法了……我啊,从以前开始就知道,想要与你沟通无法用一般的方法,而现在,想要救你出复仇的深渊,看来只有依靠拳头……”    瞬间凌空出现了与之一模一样的少年,有淡蓝色螺旋逐渐成型,与佐助的千鸟争锋相对。    向尹墨看见身前的人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刺目的蓝光迷糊了眼,她听见尖锐的嘶鸣,碰撞就在一瞬间。    看这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她隐约猜出这几人原来是亲密的队友,然而如今站在截然相反的立场,却也只能相互厮杀。    她看向待在黑雕上的女孩,听着她徒然的喊叫被术式碰撞发出的声音淹没,振翅的雄鹰因为飓风移动了身躯,疏忽间,向尹墨不小心跌坐,极力稳住身子。    那边对打的两人因为对冲产生的暴风不约而同往后飞,雄鹰上去接,向尹墨刚稳住身体起身,迎面受到佐助结实一撞,差点整个人从鹰背跌落,结果还是得到缓冲的佐助反应迅速,揽过腰身把人拉了回来。    也不知道究竟该谁问谁“没事”了,他们心照不宣沉默,好整以暇面对那边水墨鸟上的二人。鸣人在冲击下堪堪站起:“佐助,憎恨就到此为止吧!既然你执意要复仇,就把你的憎恨通通宣泄在我身上!”    “鸣人!”在他身旁的樱发少女讶然,不由提醒了他一声。    鸣人安慰似的朝少女投去苦涩一笑:“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会让复仇的连锁终止。”    佐助冷声:“鸣人,与你无关,我的目标只有高层。为了完成宇智波的复仇,无论你说什么,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既然你真的想阻止我,现在你能做的只有杀了我,或者被我杀死。”    听到这句话,鸣人回身反驳:“佐助,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我不愿杀了你成为英雄,可是,如果你仍然执意如此,我就不得不和你一战……不过,你也预见了吧,现在的你我交战,大概,我们都会死。”    严肃看着佐助的眼睛,他发觉自己竟也能表现得如此平静:“背负着这份憎恨与你一同死去……其实,说不定这样也不错。如果最后我们都死了,你不再是宇智波,我也不再是九尾人柱力,什么都不用背负……到了那个时候,或许我们就都能解脱了。”    他明明在说着很悲伤的事情,然而笑容依旧展现在他脸上,以一起死为代价,告诉佐助他真的是理解了仇恨,也是真的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陪着他。    佐助嘲弄地看着他:“我不会改变心意,更不会死,要死你自己去死。”    话不投机,如此僵持不上不下,最后两人再次冲出,扭打在一起,看样子势必要战到你死我亡。向尹墨心中一惊,来不及阻止,战局已经形成。    要怎么办?!难道真的放任他这样下去么?    一时忘记高度带来的战栗,她眉头紧锁,目光紧紧跟着佐助,思考对策。    因为落势无法保持同一高度,作为通灵兽,这苍鹰自然时刻关注佐助动向,就在双方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对峙的少年,向尹墨深吸一口气,拉弓。    刹那间,佐助的周身笼罩骷髅模样淡紫防御,开始有忍者加入战局,他在人数悬殊的战斗中穿梭,展现的却是压倒性力量。    似乎只剩下那个金发少年能够与之一战。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消磨时间真的没问题么?佐助的目标从来不是眼前几人不是吗?为什么他还是要留下来拼个你死我活啊?!    更何况此时完全不是一场一对一的死斗。    判断局势,拉紧和弓,向尹墨松手。    由后至前的箭矢直接穿过水墨画的黑雕,墨汁瞬间散开,庞然大物趋于无形,站在黑雕上观看战局的女孩突然失重,没有任何辅助,从虚空坠落。    没有停歇间隙,向尹墨再拉弓。    第二支箭矢瞄准金发少年的肩膀,苍鹰转身,开始往下冲刺,向尹墨条件反射抓住它背后羽毛,只听鹰不知是疼痛还是怎么,厉声呼啸,接回佐助之后角度翻转,速度却依然不减。    箭矢从鸣人脸庞掠过,留下一道血痕。鸣人急切地喊了一声“小樱”,向尹墨没由来一顿。    等等,哪个小樱?春野樱?    佐助若有所思看向下落的鸣人,转而对通灵兽下达指令。    顷刻间,急剧的失重和恐慌瞬间将她包围,来不及细想那个粉发女孩的身份,也顾不上再看一眼其他忍者的态势了,于鹰全速前进的过程中,她只能全心稳住自己的情绪。    佐助最后看一眼越来越渺小的村子,几乎所有忍者都在护着那个满手罪孽的人,他们都想杀了自己。    他无所畏惧,但是现在首要的对象是团藏。    女孩刚才的行动,表达的也是这么一个意思。    佐助喘息着揽着几乎摇摇欲坠的向尹墨坐下。经过车轮战,纵使不至于元气大伤,但是在他连番周旋的情况下,显然消耗严重,彼时赶路一天都不见得累的人竟然急促地喘息着。    这种情况下还能去找团藏么?她估计不出来,但是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办法,追兵会继续出击,然而,倘若放任佐助与整个木叶为敌,她也实在无法计算出最稳妥的结果。因此,情急之下她才会出手打断。    感觉行进的角度区域平稳,向尹墨抬头看他。因为南宫治疗的经验,她得以知道关于万花筒的相关信息,须佐会消耗大量查克拉,可是不仅如此,过度使用,那双眼睛也会逐渐走向失明。然而眼前少年不会在乎的吧?只要能复仇。    复仇者死于复仇,听起来像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心中有什么异样的情绪滋生。    不再言语,她抓着他的胳膊休息,发现天边开始泛起灰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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