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登正因诸事未竟左右为难,偏巧玄和又有书信来。如今日已是孟冬时节,玄和再至临安,御街之上虽有古刹琳宫纵横,坊巷楼馆参差,然草色枯悴一隅,花事凋敝纷纷,令十里西湖偏瘦,终躲不过夜夜寒凉。玄和一时心酸,不忍见如许妖娆香骨零落,便也无心嬉游,只在清河坊一处店家住下,每日料理些寸纸条目。后因寨中催促的紧,玄和只好扮做太学生自去橘园亭中采买些文房诗卷,后又换装富商贾遣人在钞引铺里交易些金银官钱以应大营之需。那一日陆登有信来,言及官府拿问之事。玄和随经多方打探,方知朝廷捕一应教众先下临安府狱,后转押至右军巡院。玄和不敢怠慢,遂一一密报陆登。陆登见信,先联络满堂红,多进些赇银与牢头,叫一应众人少受些皮肉之苦,后因朝中近日波谲云诡,虽知玄和为人夷雅聪敏,回信中亦嘱玄和处事宜加审慎。    有道是:人情轻浮,临势多变。史弥远为诛韩侂胄献计于卫国公赵曮,曮与史弥远不期而合,乃奏言曰:“韩侂胄轻起兵端,上危宗社,宜赐黜罢,以安边境”。史弥远亦倡卫国公之谋,以韩侂胄书密启宁宗呈阅,又少进曰:“今天下翕然望治。然先帝尝云:大臣专权,浸不可长。韩侂胄未尽事君辅政之道,专好由窦鸡鸣之私。上既荧惑圣君,下则僭滥群遑,私意妄为于金人交密,公然趋附逆天下为韪。韩侂胄既众恶归焉,臣乞斩之以绝金人窥伺。”帝闻之默然无语,思之良久,因见北伐无望,怨詈争起,遂罢韩侂胄平章军国事以慰天下。杨后桂枝明知宁宗之于侂胄不惟心尤惜之,亦且不忍决去,乃心生一计,竟伪出御批,由杨次山交代参知政事钱象祖,亟令以便宜行事。    钱象祖素与韩侂胄不睦,谋之既久,今日得此御批,便不敢怠慢,急寻夏震前来商议。这夏震平素因多得杨次山提举,官拜殿前司公事。夏震兄长名唤作夏挺,因武艺绝人,能破甲胄于数百步之外,乃韩侂胄身边高手之一,高手凡四人,皆从宁宗皇帝由殿前司诸班直分派。前次征伐大散关之时,韩侂胄曾亲自出营十里巡检,猝遇金人追兵数百人围之甚急,左右脱不得身。四人得报,急出大营以数十骑驰赴邀之,金人势却,方辟易而退,夏挺因此伤足。    夏震方今初见象祖所奉御批,知其已颛决大策,明虽正色曰:“君命也,震当效死。”心中实有却意。夏震因与兄长素相友爱,少顷便去寻夏挺,二人共相商论,苦思巧计。前日夏挺足伤未愈,却因先出依住未归,被韩侂胄一通责骂,正怀恨在心,听说有御批在,即与夏震详定诛韩之策。二人正在低声轻语,门外却有人听得真切。此人名唤作周筠,前为韩侂胄厮役,后补为浙西兵马都监,平素与夏挺为忘年之交,如今日听说夏挺受责罚,正欲前来以话语慰解之。未承想猝遇二人正预密议,闻听所言为之大惊,乃思急报韩侂胄。    翌日宁宗赴玉津园燕射,宣韩侂胄伴驾,韩侂胄曾官拜知阁门事,素知宁宗心思。如今见宁宗召见,知上已有悔意。心中正念勿失一时机会分辨信中缘由,未料此时周筠大步闯入,急呼:“丞相去不得。” 韩侂胄怒曰:“苍头竟欲误我耶。”便上马急欲呼入四人同行,那四人早如夏挺所约竟不知何往,韩侂胄心急,只带上几个亲随便一路策马而去。周筠于后哭伏在地,泣号不止。    正是:    一袭桃红落日深,虚花浮影伴孤君  ,蝶魂夜曲今安在,无尽流觞梦里寻。     侂胄驱至玉津园。只听一声呼哨,瞬息之间但见左右竟被数十人围定,亲随同尽死力,奈何众寡不相侔。韩侂胄正惊异间,见左右站定五六人,侂胄虽与贼相搏终难自己,遂被众贼挟刃持进夹墙内一大桃树下,可怜一代英豪竟被暗算致死于后斩首,竟未得善果。    后人惜之,叹之,因作《蝶恋花》以纪:    人在华年应肆好。凤舞鸾歌,记取红颜少。    夜雨花前惊赤角,愁肠遗恨何时了。    梦里惊魂皆战棹。如慕归鸿,强似君前笑。    帘外鸣弹声缈缈,帘中饮泪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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