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蒋衡微微一怔，轻轻皱眉，苦笑低语：“我的酒量真是不行，和你唯一一次喝酒就酒后乱言。”　　　　岳瑜的神情瞬间欢快起来：“得了吧，你也就说了那么一句。何况当时绝对清醒，我可不会忘。” 她见过的蒋衡可以很多面，但那一刻是她迄今为止看过他唯一一次展现沮丧颓败，她又怎么会忘呢。那晚的蒋衡托着脑袋，眯着眼，整个人斜倚在沙发上，似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说着他只看过一部日剧《东京爱情故事》，长时间的沉默后，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沙哑说道：“我也弄丢了我的赤名莉香。” 他说的低缓深沉，手掌遮掩了大半张脸，也挡住了所有的落寞。说完他又再次捞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倒在了沙发上。　　　　“是不是主持人的记忆力都这么好……” 蒋衡似问非问。　　　　岳瑜敛去笑容，认真说道：“我不只记忆力好，洞察力也不错，所以我知道那句话你不是随便说的。蒋衡，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出面说明……”　　　　“没有必要！”岳瑜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蒋衡坚定打断。　　　　她锁着眉，甚是不解。　　　　蒋衡却不愿再说什么，抬腿继续往前走。岳瑜迅速跟上他的脚步，摇了摇头，不自觉地笑了：“三个月前，我采访了林屹，就是与你长相颇有几分相似的影帝。”　　　　“嗯。” 蒋衡回应的极不走心。　　　　“他愿意倾诉，善于表达，若不是工作所限，我想他大概是个恨不得将心捧出来与人交往之人，所以有太多人理解懂得他。而你，即便不是因为工作，恐怕也不想表达，不愿参与过多的事，总是深藏太多的情绪，让别人理解懂你很难。你们其实一点都不像。”　　　　蒋衡转头定睛，似是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尽点了点头。“自从他火了以后，说我们像的人很多。而说我们不像的，你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赤名莉香？”　　　　“我不是你采访的对象。” 　　　　岳瑜觉得这刚刚开启的话题又被他生硬的掐断了，真真是话题终结者。或许确实是职业病犯了，她偏偏还想深入几句，换了口吻，深沉说道：“林屹有句话我影响深刻，他说：心从未分开所以必会在一起。我倒是希望赤名莉香的心也未离开。”　　　　“你感同身受就好，不用推己及人。”　　　　蒋衡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淡然，这让岳瑜也失了大半的兴趣，决定不再追问些什么。而她选择沉默后，蒋衡却突兀的冒出一句：“完治配不上莉香。” 说完，他自顾自的大步向停车场而去。纵然是采访过半个娱乐圈的大小明星，面对过形形色色的问题答案，岳瑜还是被这一句话说愣了。他是说自己配不上他心里的人吗？这是孤傲的蒋衡说出话吗？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这场婚姻吗？来不及细想，蒋衡已经站至她车旁，替她拉开了车门。她在坐上车之前拉住了蒋衡，笑着说：“大后天是你生日，提前说句生日快乐。”　　　　蒋衡想了想，也才意识到大后天是三月二十日，的确是他的生日。“谢谢。” 　　　　“看样子又忘了，不过你这三年也从未庆祝过生日，可惜了这么好的日子。” 岳瑜有意识地瞅了瞅天空，那里月光皎洁，银河浩瀚，让人无限畅想花好月圆。　　　　蒋衡顺着她的目光远眺，眼神迷离而空远。　　　　温语秋在囫囵睡了三四个小时后，起身收拾一番，去了市儿童医院，去找她曾经的大学同学，现在雯雯的主治医生。她知道目前自己不适宜出现在医患家属面前，但答应过雯雯的事她要做到，这是对自己的交代。她在全面详细的说了雯雯自入院以来的病情后，珍重的拜托老同学尽心尽力的帮助这个孩子。老同学倒是纳闷不已：“这孩子的家长这么针对你，你却还是如此上心，真不知道是说你傻还是高尚。” 她尴尬的笑笑：“都有吧……也是自己的一点私心。” 老同学见她气色十分不好，宽慰的说道：“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他们家也就纯属医闹，不会影响到你，放宽心。” 她感激的点点头。所谓问心无愧，自是宠辱不惊。她很清楚，工作上的困难从未在自己心头形成过烦恼郁结，说是没有野心也好，没有追求也罢，总之她的快乐痛苦从不来自于工作。　　　　告别老同学，她计划去看望在家保胎的方静颖，而对方的电话始终打不通，这让她隐隐觉得不安。当电话回拨时，她听到的却是一个陌生声音：“你好，这里是高新区公安局，你朋友现在情绪有点激动，我想你最好来接她回去。”　　　　“什么？” 她惊呼，果然还是出事了。　　　　当她赶到公安局，一名女民警正揽着倚靠在其身的方静颖。　　　　“发生什么事了？” 她赶紧上前，急切的询问一脸憔悴的好友。　　　　方静颖摇摇手，似是没有精力说什么话。　　　　一旁的女民警见此情况，明快简洁的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陈征昨晚在城明加班至半夜，拎着公文包至停车场取车回家，却遭遇抢劫，对方明显冲着他的包，偏他还是死心眼的不撒手，被对方的摩托车拖出了几米远，现在还在附近的区医院留院观察，公文包也没保住。方静颖得知消息后先是奔医院，后是来公安局领回其其他物品。一时着急劳累，刚刚差点再次晕倒。“区医院离我们这不远，我们正打算送她去医院。她这个样子也怠慢不得。”　　　　这事情，温语秋怎么听怎么觉着蹊跷，可此时此刻也计较不得。她询问确定现在方静颖可以离开公安局后，便搀扶着方静颖起身离开，准备送她先去区医院。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坐上温语秋的车后，方静颖也稍稍缓过了神。“我还得去看看陈征。”　　　　“反正都得去医院。刚刚警察说替他验过伤，只是皮外伤，你别担心。怎么不早打电话给我呢？” 方静颖和陈征都是外地人，父母不在身边，两人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只能靠彼此照顾。现在倒好，两个病号。　　　　“也没出什么大事。等会看看他那没什么事，也可以出院回家了。”　　　　“公文包里有什么？” 温语秋想知道是否有什么重大的经济损失。　　　　“也没什么，手机，钱包，一些证件，还有一个工作U盘。”方静颖顿了顿，犹豫了会，又补充说道：“U盘里有簪花城的最新设计图纸。”　　　　“什么？又是簪花城？” 温语秋惊问道：“是冲着那份图纸吗？”　　　　“我觉着是。”方静颖长叹一声，而后挪了身子，正视着温语秋，认真问道：“语秋，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陈征的事找过蒋衡帮忙？”　　　　温语秋拨动车钥匙发动车钥匙的动作突的停住了，她不解的看着方静颖：“你怎么会这么问？”　　　　“你先告诉我有没有？”　　　　“没有，我怎么可能找他！不过，我找过宋任杰。”　　　　方静颖微微一惊，后又了然般的点点头，“陈征说那个人带着头盔看不清面容，但他死拽着公文包时，对方撂下一句：你有后台，何老会保你。”　　　　“何老？何老是谁？”温语秋如在云里雾里一般。她明明找的是宋任杰，和这个何老又有什么关系？　　　　“城明的第二大股东。” 方静颖又轻轻的靠回了座椅：“这个何老都不怎么去城明，和我们家陈征压根也不认识。我想了无数种可能，也只有你这条途径靠点谱了。”　　　　“难道当时宋任杰不方便出面，请他出面解决的？”　　温语秋更是疑惑。　　　　“我怎么知道？你当时就应该告诉我，谢谢你。” 方静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对方能这么说，一定是冲着那份图纸了。”温语秋心里生出了无数问号。这份图纸为何接二连三的引发麻烦事？到底图纸背后隐藏着什么故事？自己当时的帮忙到底是拉了朋友一把还是让其卷入这次的无妄之灾？她的这些问题都无法问出口，身边的孕妇要操心之事已然够多了。　　　　两人赶至医院病房时，看见宋任杰带着设计总监及其秘书一行四人正站在陈征床边。作为城明集团的掌舵人来看受伤的员工，这事虽说也是应该，但还是让两人倍感意外。宋任杰看到温语秋点头微笑，随后便向陈征与方静颖说了些体恤安慰之话。温语秋看着临近午饭时间，想着先去解决吃饭问题，便不动声色的退出了病房。　　　　她刚出医院门，就被人拦住了。宋任杰三步并两步的站在了她身前，应是特意追她而来。　　　　“宋总有事？” 她凝眉一问。　　　　“昊昊想见见你，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不可以约个时间？”　　　　听到昊昊的名字，温语秋的目光自然柔暖起来。说起来，自英国一别，她有两年没有见过宋元昊了。“昊昊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其实前天我就带他去过医院，本来想去见你，后来听说你们儿科出了一点问题……”　　　　“前天？” 温语秋打断了他的话，而后迅速明白了为何蒋衡那时会出现，原来是为了昊昊。　　　　“嗯。” 宋任杰继续说道：“所幸你没什么事。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一个孩子的要求吧？”　　　　温语秋盯着他看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这一家人怎么个个都自带独断专行的行事光环，明明是与你商量之事，却偏偏让你不得拒绝。　　　　“宋总，这次陈征被抢一事，我不觉得是单纯的偶发事件。你会如此迅速的出现在这里，也多少证明了我的判断。我们不明白也不想知道背后的原因，只是希望陈征不会再被卷入。”她想正好趁着无人在旁，谈谈这次事件。　　　　宋任杰抱起双臂，连连摇头：“以前小衡总说你不谙世事，天真单纯，我倒觉得你挺聪明机灵的。”　　　　“不奇怪，在他面前，我的确够傻。” 温语秋不假思索的冷淡回应。　　　　宋任杰瞧着温语秋骤然凛冽起来的容色，思索片刻，还是语重心长的开口：“他说的是褒义，你说的是贬义，很多事情还是要实事求是。”　　　　“宋总扯远了，我们还是就事论事。城明这么大的集团，不应该让员工因为工作而受到身体伤害。” 温语秋的语气咄咄逼人：“我想你很容易就知道我的建议方式，昊昊我会见的。” 她说完拔腿而去。　　　　宋任杰见她走远，重重一叹，心想若是你知道陈征的被劫也有你的原因，不知又该作如何想？这世界上的事没有绝对的黑白分明，没有彻底的对错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