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难道是白先生的安神药没起作用？灵儿感到奇怪。　　　　“灵儿，赶紧给我梳洗打扮。我要去找父亲说事。”颜大小姐看上去比往日多了很多精气神，一大早竟要见父亲，真是破天荒的事。　　　　灵儿赶紧招呼小丫头们备水，为颜煕瑶净面，梳头。　　　　当颜煕瑶出现在父亲颜洪政面前时，颜洪政眼前一亮，满意地点点头。　　　　颜煕瑶一袭白裙，着翠绿色的褙子，系一条银白色腰束，面如白雪，眉目如画，折纤腰以微步，头上一支金色步摇缓缓摆动，摇曳生姿。　　　　颜煕瑶继承了她母亲的娴雅大气、出尘脱俗之风，无论在何处，轻而易举便能成为众人焦点。　　　　“瑶瑶打扮得这么美，找为父何事？”昨晚颜煕瑶扑到颜洪政怀里撒娇，颜洪政心情大好。他坐在太师椅上，正吃着茶，问话的语气像是对个五六岁的孩子。　　　　颜煕瑶款款走到父亲身后，伸出小手轻敲父亲的肩膀，犹豫一会，甜甜地说：“父亲，我要嫁人，希望父亲为我尽快择门亲事。”　　　　“咳！”颜洪政一口水没咽下去，险些喷出来，失了体面。　　　　颜洪政不露声色，放下茶杯，拉过颜煕瑶的手，不相信地问：“你说什么？”　　　　上辈子，颜煕瑶的母亲过世没多长时间，颜洪政就迎娶了新欢。颜煕瑶觉得父亲太过绝情，父女俩关系剑拔弩张。曾经的颜煕瑶性格倔强，不懂退让，和后母关系更是水火不容。　　　　颜煕瑶一度觉得这已不是她的家，没有母亲，父亲不再为她撑腰，这也促成了颜煕瑶当初同意嫁给太子的缘由，她为自己找个大靠山，哪成想，那个心心念念的靠山竟会致她于死地。　　　　这一世，颜煕瑶无比珍惜与家人团聚的日子，只是有些遗憾没有重生在母亲过世前。不过，父亲一切安好也可。　　　　颜煕瑶反手握住父亲宽大的手掌，半蹲在太师椅旁，抬起头，重复道：“我要嫁人。”　　　　“瑶瑶，嫁人的事可急不得，你得容我们选个好人家。”颜煕瑶的后母张宁茹不知何时进来，接过颜煕瑶的话。　　　　张宁茹比颜煕瑶长十年，圆润娇憨，妖媚含春。今天穿了件红艳艳的襦裙，愈发衬出她的娇艳。　　　　颜煕瑶站直，恭恭敬敬向张宁茹屈膝行礼，道了声：“茹姨。”　　　　张宁茹一愣，她嫁过来快三年，这是颜煕瑶第一次正式向她行礼叫人。　　　　她一时惊诧得不知所措，愣怔地看着颜洪政。　　　　颜洪政笑意更深了，连忙站起身，故意嗔怒张宁茹：“瑶瑶还行着礼呢，愣着做什么？”　　　　张宁茹如梦初醒，连忙上前扶起颜煕瑶，说：“快起来，快起来。”　　　　重生后的颜煕瑶想通了，父亲需要个女人照顾，这女人不太会说话但至少对她无恶意。　　　　颜煕瑶抬起头，笑颜如花，说：“那让父亲和茹姨费心了。我想，尽快嫁出去。”　　　　张宁茹看颜煕瑶坚定的表情，心里打了个冷战，她拉住颜煕瑶的手，压低声问：“瑶瑶，怎么突然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发生了什么事吗？”说着，张宁茹不经意看了眼颜煕瑶的肚子。　　　　上辈子颜煕瑶出嫁前，有人对她做了婚前知识普及，她立刻会意张宁茹的意思。　　　　她装作不懂的样子，说：“还能发生什么事？我看父亲和茹姨恩爱有佳，羡煞旁人，我也想……”　　　　张宁茹立刻用手捂住颜煕瑶的嘴，说：“小姑娘家家说得什么话。着急也不能说出来，知道吗？容我和你父亲商量商量。这事，你可不要再乱嚷嚷了。”　　　　颜煕瑶看着张宁茹紧张的表情，忍住笑。之前没发现，她有可爱的这一面。　　　　吃过早膳，颜煕瑶休息了会，便叫灵儿：“灵儿，准备马车，我要去苏明玄家。”　　　　苏明玄和颜煕瑶从小一起长大，两家是世交，苏父曾是朝中重臣，且苏母是已故张皇妃的姐姐，张皇妃就是李漠的生母。这都是颜煕瑶上辈子住进东宫后才知道的。　　　　苏明玄是颜煕瑶的好朋友，颜煕瑶刚到东宫那会，他还去看过她。　　　　颜煕瑶这次去找苏明玄，也是形势逼人。苏明玄毕竟结交人多，给她找个合适的男人应该不难。　　　　多找些人快速促成婚事才叫人放心，颜煕瑶担心夜长梦多。　　　　一个时辰过后，颜煕瑶乘着马车来到苏宅。早有家奴提前通报给了苏明玄。　　　　颜煕瑶被苏明玄的家奴引进苏宅，苏明玄已在院中等候。　　　　只见他一袭绛紫色长衫，衣襟上绣了几缕简单的金丝水波暗纹，发丝简单地束着，随意的动作透着不羁，有几分雅痞的气质。　　　　“苏兄，好久不见。”颜煕瑶迤迤然走到苏明玄跟前，施礼问好。　　　　“昨天不是在学堂见了吗？你这客套得有点过了啊！”苏明玄撇嘴道。　　　　颜煕瑶连忙转移话题，神秘地说：“今日来找兄台，有一事相求。”　　　　“哦？你还有事求我？”苏明玄抱着胳膊，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嫣然可人的姑娘。　　　　“是，是。我们一同到屋里细说吧。”颜煕瑶提裙上台阶。　　　　“哎……”苏明玄一转身，快速拉住她的衣袖，大声说，“我的院子景色宜人，我们何不一边赏景一边说呢？”　　　　“这事啊，可不能张扬。还是进屋说得好。”颜煕瑶甩开苏明玄的手，不容商量的坚决，推开厚重的大门，抬脚便迈了进去。　　　　苏明玄见状，脚尖轻点地，先颜煕瑶一步，飘然落到屋中，脸上有慌张之色。　　　　颜煕瑶四下张望，一面牡丹花的巨大屏风把房间分成了前后两间，窗前是书桌，旁边柜子里摆着书和古董。　　　　屋中未见异常，颜煕瑶问：“苏兄如此紧张，难不成这屋里藏了什么宝贝？”　　　　“哪有什么宝贝？你看，什么也没有。”苏明玄摊开手。　　　　颜煕瑶也不见外，坐到椅子上，立刻有家奴奉上茶。　　　　颜煕瑶拿起茶杯，冲苏明玄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家奴都退下。　　　　苏明玄会意，即刻屏退旁人。　　　　“颜大小姐，到底什么事啊？”苏明玄问。　　　　“嗯！苏兄，你帮我找个如意郎君吧。”颜大小姐一语惊人，苏明玄打了个哆嗦，眼睛不自觉地瞟向屏风后。　　　　苏明玄的意外神情，颜煕瑶全部看在眼里，她的脸微不可察地红了，到底是姑娘家，主动提出这事很是羞涩。可为了避免命运重蹈覆辙，颜煕瑶只能厚下脸皮，多多撒网。　　　　她低着头继续说：“我知苏兄人缘极好，结交天下各路英雄豪杰，你从中挑一个适合我的，我要求不高，若是有意入赘我颜府的也好。”　　　　“入赘？”苏明玄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颜煕瑶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苏明玄，点点头。　　　　“颜大小姐，你，你这是所谓何故啊？你，还愁嫁不出去？”苏明玄看不懂。　　　　“为了活。”颜煕瑶眼神忽地虚无缥缈，不知思索着什么，面色甚是凝重。　　　　“这话我可不懂了。”苏明玄转了转晶亮的眼睛，说，“不过，要说人选，我这到有一个现成的。”　　　　颜煕瑶一听，立刻面色如春，笑颜如花，问：“不知是哪家公子？”　　　　苏明玄眼睛要被颜煕瑶急切的样子灼瞎了，暗想，她是有多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呀？　　　　“人就在我这，你先看看可否中意。”苏明玄说。　　　　“在哪呢？”颜煕瑶一边说一边整理衣冠，深吸一口气，隐藏起紧张。　　　　苏明玄朝屏风后喊：“出来吧。”　　　　颜煕瑶一愣，才知屏风后面有人。那刚才的一番话对方岂不是都听了去，有些难堪啊！她瞪一眼苏明玄。　　　　苏明玄假装没看到，迎向那个从屏风后走出来的男人。　　　　但见那人迈动着修长笔直的腿，一身青色长袍，肩宽腰窄，身量颀秀，脸上戴着一个银白色面具，只露出一双如炬的眼睛。　　　　“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当朝……”苏明玄话未说完。　　　　那男人突地打断他的话，接下来说：“在下姓李，单字一个庭。”　　　　颜煕瑶站起来，屈膝行礼，说：“小女子颜煕瑶，二八年华，父亲是盛世州刺史。小女子琴棋书画，样样不算精通，但性子温和，不爱管闲事，最喜爱孩子，……”　　　　李庭面具后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而苏明玄抚抚额，果断阻止颜大小姐的自我推销，“瑶瑶，这些……日后再说。”　　　　颜煕瑶点点头，抬起头，直视李庭的面具，问：“李公子，可否把面具摘下来，坦诚相见？”　　　　李庭微微颔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掀起面具，露出一张素白的脸，目似明星，丰神俊朗，嘴角上扬，冲颜煕瑶浅浅地笑。　　　　“砰！”　　　　颜煕瑶面前的茶杯飞落掉地，颜大小姐忽地脸色惨白，眼里瞬间满是恐惧，颤抖地指着李庭。　　　　苏明玄见状，忙问：“瑶瑶，你怎么了？”　　　　颜煕瑶半张着嘴，话却似被一块石头压制住发不出似的，只能出些低沉“啊，啊”声。　　　　李庭紧张地往前凑，颜煕瑶愈加惊恐，白眼一翻，椅子上一瘫，径直晕了过去。　　　　李庭健步上前，抱起颜煕瑶，把她放到屏风后苏明玄的床上。　　　　苏明玄紧随其后，小声碎碎念：“她是被你的盛世美颜吓晕了吗？”　　　　过了一晌，颜煕瑶腾地坐起来，指着李庭甚是可怖地叫：“我不要嫁给他，不要，不要……”　　　　苏明玄错愕地问：“你，你们认识？”　　　　此时的颜大小姐，已顾不上淑女的温婉形象，提起裙，跳下床，叫：“灵儿，灵儿，我们走。”她看也不看李庭，夺门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