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搀扶着空空回到月宿居时，地球已经入夜了。歌舞伎町在历经了一场动乱之后也已经恢复正常，家家户户亮起明亮的灯光，只不过少数地方还是有一些破败的———毕竟就算是重新修筑建筑也要一些时间，但还好月宿居没有被拆得稀烂，只是破了几扇窗子坏了个侧门。 “空空你坚持一下，马上就………诶，药在哪儿来着？”我焦急地喃喃着，打开了月宿居的灯。 可这灯一亮，我才意识到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 “卷………卷毛？” “…………”银时正直直地望着我，我从他的死鱼眼中读不出任何情感，怎么说呢………面无表情？对，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安静得可怕，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震慑感。 仔细观察一下，虽然头上没有缠着纱布了，但脸还有隐约露出的胸膛处还贴着白色的膏药。 “你………你的伤都好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真是的，干嘛一个人坐在这里啊还不开灯，要来就早点说嘛吓死我了…………”我别扭地挠挠头发，把由空放倒在了地上，转身就想要去拿药箱。 奇，奇怪，我跟他别扭什么啊。但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又是啥？本来也打算安顿好空空就去看他的，现在这……… “去哪找，你倒是跟我说说看。”他冷冷的声音从身后突兀地响起，我悬在半空的手愣了愣，没敢转过身去看他。 “四天……那个黑皮老头离开歌舞伎町也有四天了，你又溜到哪去了呢？” “……………诶，这个嘛，是有原………” “三月弥生，背着我偷偷去闯赌场好玩么？你是真把自己的命当作垃圾一样随便丢啊……我不过就跟这街上的混混打了个架就消失不见了，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看。”听他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语，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什么啊，这家伙叫我本名………难不成是生气了？ 靠北！坂田银时生气比谁都可怕好吗，现在这是要把我皮都给剥下来的节奏啊，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家伙不也背着我偷偷去跟次郎长打架独身救婆婆吗。 “对，对啊！虽然我消失几天很过分，但是你这臭卷毛不也什么都没跟我商量就差点把自己弄残废了吗！！跟次郎长打架多危险啊，知不知道如果你和婆婆真的出事了我会多………” “就不能乖乖地呆着吗。”突然从背后被谁环抱住，我刚想转身去跟他对峙的念头也消失了。他的胸膛贴着我的背部，温暖又强壮，我能感受到他一下一下沉稳的心跳。“从来都不听话，叫阿银怎么办啊。” “………”我怔在原地，半天没有缓过神来。他一下子柔软下来的语气根本不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稍微震惊了一会儿我也平复了。实际上这次的事件都是因为双方的任性，要不是我们俩都任性又固执可能也不会闹到这步田地……… 所以，扯平了吧。 我们，扯平了啊。 “………你等了我多久啊，笨蛋。”我双手抚上他环在我腰肢的胳膊，安慰地拍了拍。 “…………” “不是吧卷毛，跟我闹别扭吗？我先跟你说好了啊，这次我都没生你气算不错了，要得寸进尺我可是会打你的啊！” “被打也总比你随便失踪来的强吧。” “…………呃…………行行行，我认错，我错了卷毛大爷！小女子给你赔不是，但是现在地上那家伙真的快要死了，你行行好先原谅我让我去给他上个药行吗？”真是不擅长这种煽情的片段，我说着示意他地上躺着的一身血迹的由空，银时又抱了一会儿才肯松开手。 “饶了你可以，但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这几天哪去了我是不会走的。”银时说着退到了一边给我让出位置，自己坐到了椅子上，目光依旧死死停留在我身上。 “好好，卷毛大爷，给我打盆水行吗？先给他擦擦身子再接骨头，送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再拖真会出人命的。”我连忙从柜子里搬出了一大堆医药用品出来，银时虽皱着眉头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给由空接骨头的过程少说也持续了几个小时，毕竟翅膀上的骨头很多位置又有些错综复杂，到结束包扎的那一刻我彻底累得倒在了地上。 “呼………终于啊…………累死我了…………” “三月弥弥，事情做完了该交代清楚了吧。”银时一副审视我的表情，硬是让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我又爬了起来。 “啊………就是说，晋…………”等等！一想到跟银时说我和晋助在一起住了几天并且还给神威拿了初吻他应该会气得把我家都给拆掉然后要人道毁灭那两个家伙吧？！于是乎我立马住了嘴，心虚又带着虚假的笑容望向银时。咳咳，那是很诚恳的表情！ “晋？什么？你能不能不要露出霸王花一样的丑表情好好说话？” “靠北你不喷我会死哦！就是，就是嘛……”我支支吾吾着，一方面不希望他被气得发狂但另一方面又不想对他撒谎………… 那么就……稍微盖掉神威那个部分吧？ “一开始是这样的。我到了赌场跟华佗打算来一场轰轰烈烈的battle，我本来都做好了把她打得她妈妈都不认识她的准备，谁知道春雨的人突然来了，是不是很阴！然后晋助就救了我，我发现由空被……………” 我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偏偏把神威用“春雨的人”给盖了过去。这样也不算是在骗他，毕竟神威也确实是春雨那边的家伙嘛………… “哈？你跟那矮子一起住了四天？你扔阿银在地球就跑去跟他住了四天？？”坂田银时满脸“你出息了是吧”的表情，双手环抱在胸前瞪大双眼望着我，那酸酸的语气不知为何竟然有点萌。 “我不是为了救这家伙嘛！告诉过你了我当宇宙海盗的时候他是我救下来的遗孤，他妈妈的事情已经够我愧疚了。如果由空也被春雨的人利用，那我…………那我这辈子都没法再好好审视自己了…………”我一边摆手一边解释着，哎，这些事情越说越麻烦，而且本来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你到底跟我妈妈，发生过什么。”身旁的人突然发出了闷闷的沙哑的声音，我吓得一下子蹦到了银时的背后，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银时低头望望受了惊吓的我，又望望已经醒来正在咳嗽的某只天人，很自觉地手抚上我的背部将我推了出去。 “跟他说清楚吧，他也有权利知道。” “………那，那你………” “阿银就在这里，哪也不去。”银时温厚的声音像是在鼓励着我，我抬头小心接触着由空还带有怨念的眼神，最终选择了说出当年的真相。 肯听我解释的话，一切都不算太迟。 瞒了那么多年的事情，确实也应该有个了结了。 “神威当年擅自作主让我也参加了屠杀你们的星球，北原的行动。你的妈妈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她为了你站出来与我们为敌，但却被自己的族人利用杀鸡儆猴，到最后都还在苦苦哀求我救你………”我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由空的表情，他低着脑袋，黑色的头发混着血液有些结块，直直地垂着遮住了大半张脸。“我想着救所有的人，可是华佗还有神威杀人的速度比我呼吸的速度还要快………到最后的最后也只是把你给救了回来。” “全部人都死了，神威能找到我，说明在这个宇宙里确实没有我的族人了吧。”由空自嘲地笑笑，抬手撑住了自己的额头。“苟活………苟活啊。我活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连这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你知道神威对我说什么么？他告诉我啊，现在整个宇宙都在渴求从我这个遗孤身上得到些什么，而在他看来我只是个要靠着女人保护的软脚虾罢了。” “我只是个，到头来也只是个为了引诱你亲自上钩的存在。” “岂有此理！那个混账王八蛋！看下次我不得把他的辫子给剪了在他那幸灾乐祸的脸上留下我鞋底漂亮的印记！！”我愤愤地锤了一下一旁的桌子，呃，这么说也只是为了活跃气氛而已，但由空看上去还是面如菜色。 “听着，空空，我知道你跟他走不是真心想要丢下我，只是为了找机会把这混账给杀了而已。但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能杀死神威的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你不应该把自己牺牲了一整个星球的人换来的生命给用在神威身上………我，真的很抱歉没能救得了你母亲，别说你母亲了，连自己的母亲都没能救得了。之前瞒着你，是因为我真的愧疚到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是到如今，我确实应该做些什么来弥补了。”我说着站起了身，走到收银台旁的一个隐秘角落，打开了月宿居的保险箱。 我伸手向里面掏了掏，找出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这是，我早就该给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了。”我将手掌在由空面前摊开，露出那个漂亮剔透的钻石戒指。 “………这是………”由空疑惑地望着它，眼睛里倒映着那折射出的流光溢彩。 “北原的钻石，也是我唯一能给你留下的关于家乡的记忆。不过我擅自作主把它打磨成了戒指的形状，这样你也好随身携带………”我温柔地望着他接过戒指，紧紧握在了手心，豆大的泪水从由空的眼眶里掉了下来。 也就一瞬间的事情，我见到了这个少年从未展现过的脆弱。 “…………大姐，对不起。”他哽咽着，肩膀微微颤抖。“我知道你努力过了，但却自私地想要把这些都归咎到你的身上。明明………我这条命明明就是你亲手…………” “傻瓜，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下，是你自己顽强地活下来了。”我叹了口气，上前抱住了他的头，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改名叫由空吗？不是因为小黑这个名字太俗气拿不出手，是因为你本来就叫由空，是你妈妈给你的名字………我相信，她和我一样，也希望你能在广阔的天空中自由地翱翔吧。” 怀里的少年颤抖得更厉害了，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用力拥抱他。 不要恨这个世界，这是我唯一想要告诉他的。那么多美妙的事情在等待着，不管是信女小姐还是甜甜圈，总有一个能够冲淡伤痛。不管是天人还是人类，都要站直身体向前看，让眼泪洗刷掉辛酸就好，继续笑着向前走吧。 …………… …………… “喂，我说……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啊？”我从浴室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时，发现银时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大字形瘫在我的床上。抖了抖湿漉漉的头发，我手指向墙上的挂钟道：“你看看啊，这都深夜了，由空哭完都去洗澡睡觉了，你是不是应该也回去休息呢？明天肯定还有委托吧？” “我说过了吧，你不交代清楚我是不会走的。”银时说着慵懒地翻了个身，这下倒是直接把被子都给盖上了。 “哈………？我到底是哪里还没给你解释清楚了啊？”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另一边手拿出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你提到神威了吗？你告诉我是神威把由空抓走的吗？啊……我真是靠了，怎么哪里都有这小子？也是时候该叫那秃子来清理门户了吧？”银时不耐烦地扯着头发，一脸便秘了的样子。“我儿子要以后也是这死样我会疯的，神乐有这么个哥真是…………” “什，什么儿子啊！你乱说什么呢！” “哈？弥弥你有自动挑重要部分听的功能吗？还是说其实你一直都很想对我做那些上下其手的事情？” “不，不是…………我这个吹风机声音很大听不清楚！等等………啊，马上就吹好了！”我冲他摆摆手。大概几分钟之后，我的头发也算彻底干了，而银时也看上去毫无要回去的意思。 “我说………现在这到底什么情况？你就打算霸占我的床是吧？”我走到床边冲他皱皱眉，他已经死死抓住我柔软的棉被进入了休息状态。“……好吧，我还不是怕你生气才没告诉你神威的事情嘛………不过你别担心，我没受伤他也没对我做那种OO的事情，你可以放心回家休息了吧？” “呼噜噜噜……………” “靠北，你不会睡着了吧！这么困的吗？”我说着弯腰凑近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伸出手指戳了戳，确实没什么反应。也对，他还算是个伤员，这几天又在月宿居等我回家，自然很累了吧。 “………好吧，那我去楼下的沙发睡算了。哎真是的，回地球了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还要修窗…………诶诶诶诶诶呃？！”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手腕突然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给握住了，随后便直直地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一起睡。”耳后温热的气体喷了上来，我被银时从身后紧紧抱住，身上马上盖上了一层柔软的被褥。那被褥里已经很暖和了，可现在怎么感觉到处都是粉色的啊，连空气都………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暖床？！ “卷卷卷卷毛这发展太快了我接受不了！！你至少再给我点时间准备吧好不好，还是………还是说今天你一定要…………不行不行不行！还是不行啊，果然还是不行啊！！”身后他炙热的体温让我的脸更快速地升温，我现在就是西红柿本人了………… 什么叫一起睡啊！什么叫一起睡啊混蛋！ “啊………吵死了，在发情期吗你。”银时懒懒地说着，他将额头贴在了我的后脑勺上让我又一个激灵。“我是你男人，一起睡有什么好兴奋的………虽然可能确实这是你第一次跟这么帅的家伙一起睡觉。不过放心吧，今晚阿银困死了什么也不干，让我守了四天空房，赏个糖吃吧。” “啊………啊…………哦……………”听他这么说我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毕竟之前我是想着压坂田银时的，但这么看来…………我可能连他一个胳膊都压不过啊！！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啊，我当真只有被压的份吗！岂可修！ “不过，卷毛啊，能不能放松一点啊？我被你这样抱着翻身有点困难…………” “…………” “卷毛？还醒着吗？” “…………呼…………” “………这样啊，那好吧………嗯。晚安，卷毛。”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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