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烤鱼，龙虾和海鲜饭，配上雪岛的冰竹酒，有种从头浇上一桶冰水的畅快。 佩金很认真地买了一堆生活用品，厨师在做饭前询问了他的口味，吃饭之前船上唯一的女船员还带他去看了新房间。 多弗朗明哥觉得自己大概进了蕾贝卡小时候的房间，屋里所有的东西，从衣服到杯子，全都透着一股粉红色的公主范。 那个女船员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完全看不出之前送饭给他时候的苦大仇深，“船长说这是你的喜好？真可爱~” 多弗朗明哥一时搞不清这是罗的恶趣味还是他真对自己的品味有奇怪的误解。 红心海贼团的船员和他们的船长完全不一样，热情欢乐到几乎有些傻里傻气，这种没心没肺的气势他上一次还是在草帽路飞的通缉令上领教的。过去两年的监狱生涯里，他在impel down里看着鹤送来的报纸，呋呋笑着分析海贼世界的局势的时候，绝对想不到占领了BIG MOM留下的大片地盘的海贼团会是这种近乎脱线的蠢样。 罗这个小鬼，有什么资格觉得他的海贼团丢人现眼啊？ 他恼火又挑剔的审视没有给潜水艇上的氛围带来丝毫的影响，或者说红心团的成员大大咧咧到根本没注意他的态度。多弗朗明哥意识到这里头一定有罗的授意。这群船员对自己的船长怀着近乎盲目的爱戴与信心，只要是船长的命令都会毫不质疑地执行。与此同时，对船长的各种吐槽却也层出不穷。 和从前的堂吉诃德家族完全是两个样子。至少多弗朗明哥怎么也没法想象维尔戈或者托雷波尔吐槽他穿衣的品味，或者因为他晚上没胃口就和世界末日一样变着花样地在厨房折腾。 整个家族里，会对他表现出这种相当私密的关心的只有柯拉松。 多弗朗明哥至今还记得，柯拉松回到家族的那天他们在船上开了个盛大的宴会，他的弟弟茫然无措地坐在一群干部中间，承受着各种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友好的打量。宴会的气氛很热烈，整个堂吉诃德海贼团都沸腾了，因为他们的少主今天很高兴。 多弗朗明哥确实兴致很高。他的弟弟回来了，而且看上去不像从前那么废物。他变成了一个哑巴，但是没关系，今后不会有人胆敢因为这个就嘲笑他的。至于那个罗西南迪原本待着的海贼团，多弗朗明哥甚至没有亲自动手，迪亚曼蒂一个人就把他们杀光了，如果不是多弗朗明哥及时出现，他的弟弟也会死在家族的干部的围殴下。 好在他们打了个照面，然后不出所料地认出了对方——容貌太过相像了。再然后罗西南迪就乖乖跟着他回来了，像是许多年前在玛丽乔亚乖乖跟着哥哥的小孩子。多弗朗明哥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事实上他为此感到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他在路上半心半意地想了想这场相遇里会不会藏着什么阴谋。他下意识地觉得罗西南迪根本做不出这种事情来，但万一他被人利用就不大好了。让迪亚曼蒂监视他一段时间吧。 他这么决定了，然后把任务布置了下去，接着搂着他十多年不见的弟弟回到船上，宣布要举办庆祝的宴会。罗西南迪从头到尾都兴致不高，多弗朗明哥把这归结于性格，罗西从小就是个害羞内向的孩子。 他一瓶接着一瓶地喝酒，直到那种暖洋洋的感觉从胃里冲到头顶，让他觉得晕乎乎的。多弗朗明哥从座位上起身，他冲着家族的干部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只是出去吹吹风醒酒。他没有注意到罗西南迪跟了上来，其他的干部也没有，他们的狂欢已经完全变成了对这次抢掠丰富收获的庆祝，与少主的弟弟无关。 弟弟在甲板上追上了他，罗西南迪抓住了他的手，塞给他一张纸条。 【酗酒对身体不好，少喝点。】 多弗朗明哥被酒精冲晕的大脑花了点时间才辨识出上头的文字，他呋呋地笑了起来，觉得这事相当新奇。他当然明白今晚摄入的酒精量会让自己宿醉，甚至他还打算待会儿再喝点，没人会关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更没有干部会觉得他们的少主需要在这种事情上被人指手画脚。 这就是弟弟吗？明明已经十多年不见了，还是和从前一样软弱又喜欢瞎操心。 “呋呋呋呋，你是在担心我吗，罗西？”他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弟弟，把头埋在对方的肩膀上，“没事的，你回来了就好。” 时间仿佛被无限地拉长了，他能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的不知所措，长久的分离让他们变得太过陌生。然后罗西南迪慢慢地软化了，他伸出手回抱了自己的哥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脊背。 多弗朗明哥惊讶于自己还能把这种多年前的小事记得如此清晰，他甚至忽然有种向罗诉说这件事的冲动。 你声称是被这家伙所救，但是你也不了解这家伙的全部吧。我才是他的亲哥哥，我们一起经历过地狱，他对我的感情是无可替代的。 话虽如此，他却没法欺骗自己如果没有罗的话，罗西南迪就会一直是他的好弟弟，柯拉松死前报出的海军编号让他明白，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着。 而他的弟弟在死前心心念念的，也是罗。 死前...... 一个没来由的想法猛地撞进他的脑子里。那时候罗西南迪那些没头没脑的话语——在当时它们只是更加刺激了多弗朗明哥的怒气——他很少再度想到那些话，除了在噩梦中。 “很抱歉我欺骗了你，因为我不想被你讨厌……” 这不是罗西南迪会对自己说的话，他一定知道这种话只会激怒自己。但是还是说了，从头至尾，他弟弟的表情里没有丝毫的悔意，那这句道歉到底是对谁说的？ “罗不会听你的话了，多弗。” “他战胜了三年后就会死去的命运！他已经不是那个迷失了自我，闯进疯狂的海贼身边的罗了。从你毁灭的化身身上，他得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 “放过他吧！他已经自由了！” 为什么要特地询问关于他对于罗的安排，为什么要一再地激怒他...... 除非这些话原本就不是说给他听的。 罗西南迪在说话前用力撞击了一下身后宝箱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这些当时看来根本是无意义的举动至今还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 罗就在那个箱子里！ 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切就都明白了.... 故意撒谎说罗已经被军舰保护起来了，目的是让他撤掉鸟笼。激怒自己说出实话，让罗明白待在自己身边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还在鼓励那个小鬼。最后的最后，罗西南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罗的自由，从肉体到心灵。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这顿饭吃了些什么又吃了多少，满脑子都是这个刚刚出现的假设。这就是为什么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找不到罗，为什么罗会从北海出航，为什么他会说自己是来替柯拉先生叩下那天的扳机......明明没有其他人知道那天他们拿枪互相指着的场景。 终于，在罗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多弗朗明哥叫住了他。 “等等，罗，我有话和你说。” 那个长大了的小鬼稍稍停住步伐，目光扫过他面前早就空掉了的盘子。 “去你的房间说吧，多弗朗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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