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贵妃娘娘曾到定安侯府找过臣妇。陛下知道洛家善用毒,当时娘娘要臣妇提供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臣妇未应允。” 燕皇的脸色越发阴沉。 “说下去。” “此物为洛家秘制的奇毒,名为无颜,此毒无色无味,发作缓慢,毒性却极强,只是……臣妇不知为何此毒会出现在贵妃娘娘的锦盒里。” “说起来,方才臣妇为公主诊脉,经脉的状况倒像是服了无颜之毒……” 众人若有所悟。 贵妃娘娘为了构陷公主竟做出如此不入流的勾当,真是丢尽我东燕皇室的脸。 不过也有少数人反应比较快,暗自感叹皇室水深。 “周贵妃,你可知罪?” “陛下凭什么认为臣妾有罪?也许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臣妾。” 江昼歌冷笑道:“你的意思是陛下也陷害你,他的妃子?” “够了,那锦盒和簪子是朕当年赏赐于你的,里面那个夹层也是为了哄你才特地设计的,朕只告诉了你一人,你又何须狡辩。”燕皇叹了口气,又道:“周氏生性狠辣,毒害臣女,构陷皇嗣,危害朝局稳定,以律当斩,念其服侍朕多年,免去死罪,贬为庶人。” “朕累了,回宫吧。”燕皇别开脸,不去看瘫软在地上的周允。 权势倾覆,不过顷刻之间。 周允在朝中的最大助力便是洛家,而如今余氏倒戈,定安侯碍于夫人的情面自然不能再出面相助。燕王是忠于陛下的势力,而淇王因为周允把墨妍当作牺牲品的缘故,即使不站在江昼歌这边,也定与周允势不两立。其余的朝臣影响力较小,她也不可能全面拉拢,故不足为虑。 至于周允的黑道势力,她初步猜测应该与纳兰渊有关,而纳兰渊那么聪明的人,既然肯为她拖累周允,又怎会在意这颗弃子? 如今她要做的,其实是笼络定安侯。 燕皇走后,江昼歌询问余氏:“余夫人,可有带解药?” 余氏点点头,取了一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给她。 江昼歌对着那颗药丸看了一会儿。 “公主若是不放心,臣妇可以试毒。”说着,余氏便要抠下一小块试吃。 江昼歌伸手抢过解药,道:“不必了。余夫人那么聪明,自然知道应该站在哪边,不是吗?”她将解药服下,又灌了半杯水。 “臣妇明白。” “洛然和洛则与我交好,将来我定不会亏待他们。” “多谢公主。” “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公主请说。” 鸣泽得了江昼歌眼色,将锦盒取来放在余氏面前。 “我想请夫人检查一下里面这张纸。” 余氏看了看那张薄纸,含笑道:“这事简单,只是臣妇需要命人送些药草来处理。” “夫人不妨带回去,过几日我再来取。” “公主如此信得过臣妇?” “有句话叫用人不疑。”江昼歌亲自为余氏沏了杯茶。 余氏怔了怔。 “臣妇定不负公主所托。” 她喝完茶,便带着锦盒先行告退了。江昼歌坐在桌边,安静地品茶。 “姐姐,为什么定安侯夫人会帮你?”墨妍好奇地看着江昼歌。 “余氏是周氏的姐姐。” “那她更不应该背叛自己的姐妹呀。” 江昼歌笑了笑,道:“如果是她的姐妹先背叛了她呢?” 墨妍听得糊里糊涂,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不过这都不重要,反正临昼姐姐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洛则的生辰宴会,临昼兄自然也收到了一份请帖。 当日江昼歌随了白临琅一道过去,到定安侯府。 “公主驾到!” 周贵妃倒台后,宫中事务都由江昼歌接手,而江昼歌又是陛下唯一的骨肉,下一代帝王,不是她,便是白临琅。那么江昼歌的地位举足轻重,众所周知。 她倒觉得没什么,无论是她还是临琅,对她而言并无太大差别。 她和临琅也算是交好,当然她的想法与那些朝臣不同——她没把那个和临琅相配的玩笑当回事。 江昼歌下了车,便看见了门前迎客的定安侯和洛则。 洛则见他们来了甚是欢喜,忙往里边请。定安侯的表情却很复杂,既恭敬,又忌惮。 江昼歌和洛则寒暄了一会儿,便笑意盈盈地走过定安侯身旁。 “侯爷放心,我不会说的。” 定安侯听后尴尬地笑笑,不过也就一瞬他又若无其事地招待起客人。 虽说是参加生日宴,但江昼歌的目的却不在此。 看了一会儿歌舞,象征性地敬了杯酒后她便借故离席了。 余氏瞥见这边动静,便称去解手,跟着江昼歌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似无意地走过回廊,到一处僻静地方。 江昼歌止步。 身后那人亦止。 “如何?” “公主请稍等片刻,臣妇现在去取来。” “好。” 余氏从容穿过后院,余光打量着四周的动静,确定无人后,才进了屋。 余氏走到贴着墙的书架旁,手扳住一块隔板,顺时针方向一转,露出一个暗格来。 暗格里放着江昼歌交给她的锦盒,透着淡淡的药草香。 她取出锦盒,夹在腋下,又将暗格推了回去,才走出屋子。 环顾四周,没有人。 也是,大家都在前面宴会上忙着,一般人不会来这里的。 余氏感叹自己的多心,带上门离开。 没走几步,便听到有人在她身后笑道:“这是什么?给我看看如何?” 她正要回过头一探究竟,后劲却遭了一记手刀。 余氏昏倒过去,怀中锦盒落入一人手中。 那人好奇地研究了半天那只锦盒,听见有人来了才收起来带走。 江昼歌倚着栏杆等了很久,迟迟不见余氏回来。 她并不怀疑余氏。 先前她将锦盒交给余氏本就有试探的意思,而根据她的隐卫回报,余氏也确实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没有看不该看的东西,说不该说的话。无论是余氏知道她对她不完全信任,还是余氏此人本身值得信任,这件事她都不应该会出错。 余氏是极聪明的女子。 除非有人掺和进来。 这样一想她便觉得事情不对劲,派了隐卫们去找余氏。 不一会儿便有人将余夫人搀了过来。 余氏的精神不是很好,后颈处有极浅的一道红印。 想来是被人打晕了。 余氏见了江昼歌,便往地上一跪。 “臣妇愧对公主的信任。” 江昼歌叹了口气,道:“起来吧。” 余氏却不动。 “余夫人,这事不怪你,”江昼歌扶起她,“你且回宴席去,出来太久会惹人生疑。” “是。” 余氏走后,江昼歌在回廊上吹了一会儿风。 夏季的风暖暖的,吹得她有些烦闷。 良久,她似是对着空气道:“查一下纳兰渊在哪里落脚。” “是。” 有人悄然遁去。 有人悄然走来。 江昼歌笑了笑,背对那人喊了一声:“临琅。” “嗯。” 白临琅看了她一眼,问:“出了什么事吗?” “丢了件东西而已。” 她说得淡然,仿佛真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父王和我说过锦盒的事,那个锦盒其实也没那么重要。”白临琅安慰道。 “嗯,我知道。” “回席上吧,洛则都问起你了。” “好。” 子渊琴师今日闷得发慌。 在街上闲逛时被许多姑娘用花给砸了,他心里不屑,面上却不动声色浅笑温存,笑得那姑娘们心里都开了花。 纳兰渊回府时,将满怀的鲜花扔在一旁,嘱咐了许秦一句“全部处理掉”,便进了房间。 回房后他便命人搬了木桶进来,让人侍候着洗了三次澡才肯罢休。 纳兰渊不喜欢女人身上厚重的脂粉味。 还有那些沾了脂粉气儿的花。 纳兰渊沉在澡盆里,热气氤氲在水面上,遮住他如玉透了薄红的脸。 他在苦恼为什么喜欢他的都是些庸脂俗粉,某人怎么就看不上他呢? 其实他遇见的也不全是庸脂俗粉,只不过他非要把她们归为一类罢了。 许秦心中骂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在纳兰渊准备爬出澡盆之时,忽然有人一边喊一边冲进了屋子,惊得他连忙坐了下去,溅起一帘水花。 “殿下!” 这声音……是许楚那熊孩子来了吧? 纳兰渊最近其实在期盼着熊孩子过来东燕给他出些鬼主意,但同时,他也对熊孩子十分头疼。 许楚抱了只盒子一脸兴奋地冲了进来,一路跑到纳兰渊的澡盆前。 “出去!” “殿下你别这么见外嘛……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男男授受不亲!许秦,进来把你弟弟拉出去!” 于是熊孩子被拖了出去。 纳兰渊擦干身子穿好衣服出来时,便看见熊孩子蹲在地上,怏怏地抱着膝盖上的锦盒。 第一眼他倒没在意,第二眼就发现问题了。 “许楚,你这个盒子哪里偷来的?” “没偷!”熊孩子一脸委屈,继而理直气壮道:“抢的!” “好,哪儿抢的?” “那个什么侯府……” “把锦盒给我。” “凭什么?” “给不给?” “给……” 许楚嘟着嘴将手中的锦盒交给纳兰渊。其实他只是觉得这个锦盒的设计蛮有意思的,倒没注意里面的东西。 纳兰渊拿到锦盒后,打开盒盖,便看见了里面的信筒。他含笑起出信筒里的布帛,看上面的字。 他捏着布帛的手指突然紧了紧。 “殿下?”许楚看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小心问道,“怎么了吗?” “哦,没什么。” 纳兰渊将布帛收好,塞进怀里。 “那殿下这个盒子可以归我吗?”许楚还在想着这只盒子。 “拿去吧。”他想着锦盒里除了这个应该也没什么了,便应允下来。 许楚欢喜地抱了锦盒跑出去,跟着许秦到了他的房间。 纳兰渊走到院子里,搬了张摇椅,慵懒地躺在上面晒太阳。 日头正暖,某处却平生了一阵寒。 夏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斑驳的树影烙在温暖的泥地里,时左时右,摇摆不定。 纳兰渊闭上眼假寐。 他的头发浸在阳光里,顺着摇椅的靠背倾泻如瀑,无意间染了水灵灵的金,越发显得他光彩照人。 墨染的纤密睫毛轻颤,微微露出他流转若水的眸,说不清道不尽的惑人。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藤编的扶手,仔细去听的话似乎每一个间隔都相差无几。 也该来了。 “殿下,门外有个姑娘求见。”许秦走到他身边小声禀报。 他半睁开眼,虚虚地看着前方,好似全然不关心的模样。 “知道了,让她进来吧。” 许秦对着门口一挥手,门口的护卫才收回刀戟,放江昼歌进来。 江昼歌一路走到纳兰渊身旁。 纳兰渊笑道:“可是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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