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般的随从

高夫人没什么教养，又在气头上，想都不想的就给了李之景一记耳光，尖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命令我，你别打量着蒙我，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和高德那个死鬼合起伙来骗我瞒我，我没找你算账是因为没腾出空来，你还敢来拦着我？当初要不是高家收留你给你一口饭吃，你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可你呢，你不仅不知道感恩，还做这等不要脸的事，说，是不是你引诱高德去逛窑子的？像你这种出身的人就是下贱，但凡吃饱穿暖了，就开始想那些不要脸的事，丢人现眼，等我去把那个老色鬼抓回来，说什么也要赶你走，家里不能再留你这样的人……”　　高夫人将所有的怒气一股脑儿的撒在李之景身上，什么难听说什么，双手插腰破口大骂，宛如市井泼妇一般，什么脸面都不留。　　李之景是个读书人，平日里说话都是斯斯文文，何曾听到过这么难听的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心头窜起一股子火，愤怒和恨意几乎要将理智埋没。　　这个女人，这个无知粗俗的女人凭什么骂他羞辱他，她那样的出身、那样的教养，居然也来瞧不上他？若不是他父母惨死，他又何至于沦落至此？而她呢，若不是丈夫飞黄腾达，她还不知道在哪个村头洗衣种菜呢？她过上了好日子，就忘了自己卑贱的出身，装起高贵来。　　有那么一瞬间，李之景恨不得狠狠打这个粗俗妇人几个耳光，然后扬长而去。他的胳膊都抬起来一点点了，脑袋却豁然清醒——他想干什么，这一巴掌打下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高德再不喜欢自己的老婆，也不会对这种事宽容。他身强体健到哪儿都能挣口饭吃，可到了其他地方，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可以由着他读书考试，还有状元郎从旁指导。失去了这些保障，他要想考取功名就没那么容易了，而若不能入朝为官，他父母的仇要怎么报？他又如何光宗耀祖，以慰父母在天之灵呢？　　今年他就可以再次参加科考了，他已经忍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难道要在最后关头放弃吗？ 　　何况他若是走了，老爷怎么办，由着这个泼妇闹下去，老爷会沦为全城的笑柄，不行，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老爷对他先有救命之恩，后有提携之义，做人如果忘恩负义，这么多书也算是白读了，他也不配再做个读书人。　　他必须得帮老爷度过这个难关，如果事后夫人还想赶他走，他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可具体要怎样劝才能将人拦下呢？李之景脑子转的飞快，有了，有主意了。他快步追上已经走远了的高夫人，挡在她和一群凶神恶煞的老婆子面前，在高夫人再度骂人之前，率先开口道：“夫人，您听小的一句劝，真不能去闹事，否则倒霉的可是老爷，您和老爷夫妻二十余载，您再生气也不会忍心看老爷名誉受损吧。”　　高夫人刚想再开骂，身后一个稍年轻些的妇人拉住了她，小声道：“表姑母，你先听他把话说完，万一他说的有理呢，若是不对，你在打在骂也不晚。”　　“说吧，要是说的不对，我就先把你赶出去再去找老东西算账。”高夫人扯着嗓门吼道，一脸的凶恶。　　李之景强压下心头的鄙夷和厌恶，赔着笑脸道：“夫人，您带这么多人去青......去芳草园，阵仗太大了。那个地方地处闹市，人来人往的，会闹的满城风雨的。到那时，老爷和高家会成为全城人的笑柄的。夫人您是高家的女主人，丈夫和婆家被耻笑，您脸上也不好看啊。”　　“哼，他自己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我干吗要给他留脸面，他自己敢去那种地方，还怕丢脸。”高夫人大声嚷嚷道，虽然她的声调和语气还是不肯服软，但李之景明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动摇，此时此刻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李之景决定再加一记猛药，他继续劝道：“就算您不顾及老爷和高家的面子，那老爷的前途您也不管了吗？”　　“什么意思？”高夫人终于是有些怕了，惊呼道。　　“夫人您想想，老爷好歹是朝廷一品大臣，您这么一闹，那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老爷去逛青楼？虽说这种事在权贵人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有的是达官贵人喜欢去那种地方找乐子，但那都是私底下的，大家心知肚明却无人拿到明面上说。可您非要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将这种事闹的人尽皆知，万一有人将此事传扬出去，传到当今圣上的耳中，那老爷的前途还要不要？搞不好还会因此事被治罪，担上一个不检点的罪名，到时候老爷的官还能做得成吗？”李之景低着嗓子，将事情往严重了说，一点点的分析给高夫人听。　　“不……不会这么严......严重吧，怎么会传到皇上耳中呢，这种小事，咱们又不在京都，不会闹的如此大吧，这也只能算是家事啊。”高夫人是真的怕了，脸色立即就白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再也不复刚刚的理直气壮。　　“夫人，老爷在官场上的对手和死敌也不少，他们可是日日夜夜都在等着抓住老爷的错处，好置老爷于死地呢，您今天要是一闹，不是正好自己送上门嘛。何况，就算没人拿此事对付老爷，可您知道芳草园在咱们施惠城的地位吗，多少达官贵人都是那里的常客，老板宜欢更是个狠角色。您去那里闹，万一伤了那儿的姑娘们，那些恩客就饶不了咱们高家，这于老爷将来的仕途也不利啊……”李之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从各个方面分析道理给高夫人听，眼看着高夫人眼神逐渐慌张起来，再不复刚才的愤怒嚣张，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高夫人没有立即松口，却停在原地不动了，身边的几个婆子七嘴八舌地给她出主意，基本上都是要她听李之景的，什么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事回到家中关起房门说，实在不必让外人看笑话，更何况要承担那么大的风险。　　李之景静静地等在一旁不再言语，他心里有数，今天必然是他赢，且不说高夫人已经怕了，就是这些个跟出来的老婆子，都会尽全力劝住高夫人不要鲁莽行事。　　这些无知又贪婪的老婆子其实非常好糊弄，只要让她们相信如果今天把事情闹大，高家很有可能会招来大祸，一旦高德出事，她们连混口饭吃的地方都没有了，只能回去从前那个偏僻的小村庄，过着衣食不保的日子。她们就会本能的害怕，自然也会拦住高夫人。她们大多是高夫人在老家的穷亲戚，高家发达后，高夫人便在府里给她们安排个谋生的活计。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她们心中高德的份量远远超过她们的血亲高夫人，没有了高夫人的高德依旧是一品大臣，而若没了高德，高夫人连她们都不如。　　这些婆子没文化没见过世面，所以李之景的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就吓到了她们，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们也绝不会拿自己到手的好日子做赌注。　　几个女人说了一会儿，高夫人像是被说动了，她看了看李之景，没好气地说道：“这次就听你的，我不去闹，但你有什么办法叫那个老东西回家，我不准他还呆在那种地方，你把人给我抓回来。”　　“给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内我一定把老爷带回家。”李之景自信的说道。　　高夫人翻着个三角眼瞥了李之景半天，最终没好气地说道：“最后再相信你一次，办好我可以考虑不追究你的责任，若办砸了的话，我今晚就将你这个穷书生赶出家门。”　　说完，高夫人又恶狠狠的瞪了李之景几眼，算是警告，然后嘴里小声的骂骂咧咧着便往家走。　　这一次李之景终是忍不住了，他挡在高夫人面前，冷冷地高傲地说道：“夫人，您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骂我，但请您不要一口一个穷书生，您不该瞧不起读书人，要知道，正因为您嫁了个书生，才有机会摆脱穷人的命运。”　　说完，李之景甚至不再给高夫人说话的机会，嘴角含着一抹高傲的笑，快步离开。　　等到高夫人明白过来李之景话里的意思，人已经走远，“李之景你个王八蛋，敢这么和我说话，我今晚就赶你走，别以为有老爷给你撑腰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