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殇并不是很清楚这里的路,也就循着大概的方向走了过去,这时候会场上喧闹的人声已经小了不少,四下里没有灯火,只留下淡淡的月光,所有物事在这样的月光下并不清晰,但以无殇的修为这样的光线其实并不构成什么问题。 所以远远的无殇便看见了前方那个斜倚在大石上的人,无殇好奇地打量着他,那人穿了一身玄色衣衫,在淡淡的月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也许是察觉到了无殇的走近,石上的那人回过头来,无殇愣在了那里,倒不是这个人无殇认识,而是就此刻来看,无殇并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虽然无殇大多数时候也是穿着男装,但无殇穿起男装的时候从没有人认为她是一个女子。可眼前这个人……眼前这人玄色的华服之上是复杂纹路,一个褶皱都没有,长发也是梳得一丝不苟,他回头来望着她……那真的是一张无与伦比的面孔,他太美了,美到动人心魄,他又太精致了,像这世间从来不曾存在的,犹如雕刻一般的面庞。脸颊两侧还垂着柔柔的发丝,在这淡淡的月光下,是如羊脂般的肤色,许是夜晚的颜色,似乎让他的眉眼之间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也掩不住那一双似乎有水汽氤氲的眸子,却又那般澄亮,是最干净无邪的样子。朱唇轻启,无殇听见了那声音“你是谁呀?”就像最天真的孩童一般语调,却是温柔的男声。 无殇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词——琉璃。琉璃一般的人物,光彩夺目却又澄澈透明。 “我吓到你了么?”见无殇愣在那里,那人又在问道。 “哦,没有。只是未曾想到今晚竟有幸遇见如此这般人物。” 那人轻轻勾起嘴角,笑了,就连月光,或是石旁妖娆的曼珠沙华也不可比拟的风致。 “彼此彼此。” 无殇也笑了。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那人笑着。 “彼此彼此。”无殇回答。 “哈,你倒是会说话。” 无殇不再说什么,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那人也没在说什么,只以为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无殇一路到了魔君的寝殿,悄悄隐了身,走了进去,众人都在宴会上,这寝宫外围倒是冷清得很。无殇又在向里面走去,只是不同的是,这寝宫之内倒是热闹得很…… 无殇一眼便看到了那黑袍人,一瞬间无殇觉得有些恍惚,他们有多久没见过了,足足有一百多万年了吧,这人真的是当年的重鬽吗?也许这就是注定的宿命吧。 按照魔界的规矩今天晚宴过后,明天一早魔君的尸体才会被送往灵堂供人们最后瞻仰和告别,所以此刻魔君的尸体已经打理好马上就要放入准备好的水晶棺中了,只是此刻做这些事的并不是贴身的侍者,反而是重鬽和魔界的一众长老。这倒是很奇怪的现象,反观这寝殿之中确实没有一个扫洒奴婢。 只听其中一位长老说“方大人,待这老东西的葬礼一完,朝堂上的那些人肯定会嚷嚷着另立新君,这老东西没有一儿半女,可不能让那娈童堂而皇之的上位啊” 黑袍人冷冷一笑“自是不能,我堂堂魔界被一个人尽可夫的娈童掌了权,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 一众长老连声附和,就在这时便听其中一人扬声说道“既如此,我魔界当须一位明君领导,在此我推举方大人。”说完便躬身一揖。紧接着又继续说道:“方大人也是我腾蛇一族难得之人才,更是当年老魔君的堂弟,论才能当数一数二,论血统也该是无人可比。” 那一众长老听了这人这般说道,便也齐声附和。 无殇分明瞥见黑袍人的嘴角一闪而逝过一丝得逞的笑容。这抹笑容一刹那之间又隐藏了起来,那一张狰狞的面庞依旧冷冷的,似乎什么表情也没有。 紧接着就听见他假惺惺的开口:“方某何德何能得诸位如此厚爱,实在是怕力有不逮,恐负众人所托啊。” “方大人,你就不必过谦了,我等唯你马首是瞻。这些年早就看不惯那娘娘腔的所作所为,若是任凭他骑到头上来,莫说是叫天下人耻笑,恐我等便先没好日子过了。”其中一人说道。 紧接着又有人附和:“依我看,我们应该先把那人处理了以免夜长梦多。” “是是是,当务之急应该先把他控制起来。” “既然各位,如此抬爱,方某也只好当仁不让了。在下已经有了办法对付他,诸位只等明日看戏便是了。”黑袍人说完这句话,向他身后的人点头示意,那人便悄无声息的退去了。 无殇眼看着这殿上的人也就要散了,既然这番谈话被自己听到了,便也跟着去看看吧。 跟着那人几番辗转,便看见眼前出现一座水晶宫殿,倒是在这颇有些荒凉的魔界看上去格外的华丽,那人修为应该是不低,悄无声息的潜了进去,无殇也在后面跟了进去。这宫殿虽然漂亮大气,但却是毫无人把手,只是几个侍女坐在廊前打瞌睡。 无殇飞身上了二层,只见一间颇为宽大的寝殿之中,正中心摆放着一张圆床,床上铺着白色皮毛所制成的软被,远远看上去淡淡泛着月白色的光,床幔是紫色的纱,随着夜风轻轻摇曳,床中心一人身着玄色单衣,衣带松松的系着,露出了大半如羊脂般光滑白皙的肌肤,棱角分明的锁骨上,喉结轻轻地动了动,那人放下自己手中的夜光杯,回过头似乎是向这边望了望,无殇一瞬间有一种他发现了自己的错觉,可却看见他的眼神是迷蒙的,泛着一层薄薄得水雾,嘴角还残留着葡萄酒留下的淡紫红色的印痕,那样子,说不出的漂亮、性感、诱惑。无殇顿时就想起这不就是方才自己路上遇到的那个琉璃一般的人嘛。 如今看他房中这摆设,灵兽皮毛的被子,紫色云霞织成的锦缎做床幔,身上那衣服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泛着血一样的颜色,手中拿的杯子也是价值连城,包括这屋子中的熏香也非凡品。想起方才那些人所说的什么娈童,自己又跟着那人到了这个地方来,再加上自己几天之前当做笑话的传闻,说老魔君强占了一个美少年,对外说是自己的养子,实际上则是夜夜宠幸的娈童,看来这传言也并不是毫无道理。 无殇觉得自己这想法也没什么,这世上的人有这种癖好的又不是没有,更何况床上那人也确实是可口的很的样子……正想着,无殇又向床上那人望去,他似乎是喝醉了一般沉沉的睡去了。只见自己方才跟着的那个人闪身出现,上前查看了一下,见他却是没有什么反应,那人轻轻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口的盖子,只见里面爬出一只小虫,然后这只小虫就被放在了床上那人得脸上,眼看着那小虫就要爬上耳朵钻入那人脑中,无殇正打算上前阻止…… 就感觉谁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自己的嘴巴就被捂住了,随即一个声音在耳旁轻轻说道,“没关系,让他走。” 无上一愣,回头的一瞬间,已经反肘向后一顶,旋即转身后跃,悄无声息中,两个人就已经换了位置,那人被无殇抵住咽喉死死地压在刚才无殇藏身的柱子后面,就这么一瞬之间,殿中那人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悄无声息的溜出去了。 无殇其实早就看清了自己身前这个人是谁,她恍惚又抬头去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个,不由的心中暗暗一惊,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竟然有如此修为,□□术自己不曾察觉就罢了,就连他悄无声息的潜到自己身后都没发觉,倒是不能小觑。 无殇松开了手,那人轻轻地咳了几声,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揉了揉,可还是留下了一圈红印子,随后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道“好好一个姑娘这么大手劲,不过看在你是好心的份上就不追究你这么掐我了。我们又见面了美女,你好,我是炩晔。”说着他颇为自然的牵起无殇的手,一笔一划的在她的手中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无殇低头有些搞不懂面前这个人,明明两个人才见过两面,就这么熟络了吗?可是无殇并不觉得他这样的行为让自己有什么不舒服,不过也就是一瞬间无殇明白了。因为他们两个人是如此的相似,不是外表上的相似,只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对于无殇而言,久远的时光打磨之下,她永远都是淡然而从容不迫的。眼前这个人也一样,无殇不知道他是经历了什么,但是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因而表现出来的宠辱不惊、潇洒自如。或许除了这些,他们应该都是那种极度讨厌规则,渴望自由的吧,无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可是就像是遇见了另一个自己一样,什么都不必说,也什么都不必问,因为都懂。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吧。 思虑之后,疑惑顿解。 无殇轻声说道“好名字,原本已经燃烧殆尽的灰烬里重新燃烧的火种与光华。”紧接着抬起手打算在他手上写下什么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炩晔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她轻轻开口“无殇。大家都这么叫我,至于名字,以后有机会在告诉你吧。” 炩晔也不强求,也不着恼,就这么浅浅的笑着,像极了暖融融的阳光。一个名字而已,能有多大意义,往往也只是束缚的象征。 无殇也不再说什么“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告辞。”说罢转身一揖,准备离开。 炩晔也只是笑笑,微启唇角轻声说道:“记得明天来看戏呀。” 无殇回给他一个笑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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