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华南山的路上,林蔚怎么也没想到华南弟子江竹等人会在暗处护送她和刘烻炳。离开了都城,这一去华南山就花了三天的功夫。到了华南山脚下,长长的云梯也只有她和刘烻炳的身影。除了鸟语花香,这条道上就只剩下林蔚一个人在哪里自说自话。 “这一路上我听说华南弟子的面具下都是青面獠牙,眼珠子可以挖出来洗一洗再放回去;他们会喝血,但是不喝人血,只会在一定的时间去山林里狩猎,将动物的血抽干,再把动物的肉分给山下的流民。这也算是他们华南做好事了!” “华南弟子常年以佩剑作为聚灵器法,加上精炼的剑法,大多行走江湖的人都得绕着他们走。我还听山底下说书的人讲,前几个月有兽人无故袭击山底下的村庄。华南一得到消息立马派人下山,不到一刻钟,那些兽人便悉数被华南那帮家伙收了去。等到那些躲过一劫的村民回到村庄,华南弟子已经收拾好了残局,不见了踪影。那村庄也没有一个人遭难,都亏得华南去的及时。” 走山路骑马是行不通的了,林蔚和刘烻炳二人就只得步行过去。等到林蔚爬过了一座山,穿过了一片树林,遇见了一片湖,她总算是看见了华南的奇特之处。因为,她又看见了一座山,此山连绵,是一片悬崖的崖面。崖面上寸草不生,阳光下还能够看见几处发光点。山顶上有屋檐,很显然有人居住。不用说,那一定就是目的地了。 林蔚耷拉着脑袋,别过头去问“悠然自得”地看着面前这高不可攀之峰的刘烻炳,假笑道:“这山一面全都是悬崖峭壁,山上的石头很显然也是人为抹去了棱角。所以,我们怎么上去啊!”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约法三章的事情吗?”这是刘烻炳几天来第一次再林蔚面前取下面具,他捧起湖中的水,细细的喝了一口,洗了洗脸,“第三条,我还没有说呢。” “是啊,第三条是什么?”林蔚也学着刘烻炳的样子,给自己洗了一把脸。水清凉,让林蔚打了一个激灵。 “第三,不许你不告而别。”刘烻炳说完后也顿了顿,将面具重新带了回去,“开玩笑的!第三,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乱吃东西。” “为什么?”林蔚也不为刘烻炳怀疑自己要离开这件事感到意外,反倒更在意后者。 “青云大会的参赛者可以用毒。” “用毒?在参赛者的食物里放毒?”林蔚对华南这秩序举办者产生了怀疑,“浪费食物是要遭天谴的。” 刘烻炳揉了揉林蔚的脑袋,缓缓说:“像刚才,你和我喝的湖水就有可能已经被下毒了。” “你别吓我,这么大一湖水。”说着,林蔚的目光扫向湖面,全身上下检查着自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说话也开始结巴了,“这还没开始调查呢,我就……就要命丧于此了?我这辈子还没开……开始就要结束了?冷面,怎么……跟着你就……就没有好事情啊?” “知道‘可能’二字是什么意思吗?瞧把你给吓的!” 林蔚眼珠一转,恍然大悟。刘烻炳也是懂药毒之人,要是这湖水被下了毒,他刘烻炳不可能喝! “早知道就把唐家那小子弄过来了!”林蔚学着大人的模样抚着额头,哀叹着摇头,惹得刘烻炳都笑了。“唐家小子”自然指的是唐粟罂,唐家的人用毒识毒在天下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唐粟罂又常年漂泊在外就更不用说他的功力有多深厚了。 “来了。” “什么来了?”林蔚看了看四周,然而并没有什么人出现,也没有什么异样。 刘烻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转过身来伸出手示意林蔚。林蔚一愣一愣的把小手递了上去,不知所以然。 “以后要是没有我了,你还是这样子可怎么办?”刘烻炳虽然戴着面具,可很显然他笑了。他一边叨叨,一边俯身用手轻轻拍去林蔚身上的灰尘,动作很轻,声音很柔。林蔚也开始明白这一行的困难之处,可是刘烻炳又为何要带上她? 接着,刘烻炳握紧了林蔚的手,将林蔚往身后拉了拉,眼神平静的凝视着湖中央。不一会儿,湖面开始冒出很多气泡,咕噜咕噜地从湖中央涌出来。 “水鬼?”林蔚指着湖中央冒出来的顶着一头绿油油的水瓢的怪物,激动得跳起来。那是林蔚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活的水鬼,所以有些激动。 刘烻炳伸出手,一团蓝色的火焰飞向那“水鬼”,水鬼从湖中跳起来,站在水面上,双手接住了火团。就在“水鬼”接住火团的那一秒,火焰便消失了,而出现在“水鬼”手中的是一枚令牌。 “水鬼”向刘烻炳鞠了一躬,眨眼间又消失在了湖面上。接下来的场景让林蔚瞠目,湖面开始向两边退去,湖被一分为二,露出了湖面下的阶梯。涌起的湖水铸成了高墙,一路走过的林蔚不忘伸手去抓一把水墙里的鱼。阶梯的尽头是一扇铁门,如若不仔细看,还以为这铁门就是这山体的一部分。这门更神奇之处在于,每一次出现的地方都不一样,只有守在那里的守门人才知道此刻门的所在方位,为来者打开通向华南的地下通道。 “那水鬼是谁啊?”林蔚等到铁门关上,确认周遭没有人后小声的问刘烻炳。 “守门人。” “守门人?那是什么东西。” “字面意思。” “哎,问了也白问。反正需要用很多口水来解释的时候,你都会选择沉默。”林蔚松开刘烻炳的手,径自一蹦一跳的走在前边。 “……”刘烻炳看着被松开的手愣了一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明明是地下,这火都能够一只燃下去,种下这火种的肯定是个高手。你猜会不会是华南派的祖先留下的啊!” “刚才那个水鬼,不对,守门人……真的是人还是鬼啊?长成那样,来华南参赛的有一半就是被他给吓死的吧!特别是在大晚上,在他的身下点一把火,轰。好可怕……” “刘烻炳,你怎么这么熟门熟路啊?怎么感觉你是在自家转啊!” 自从进来后,刘烻炳就能够清楚的辨别路程的方向,不禁让林蔚觉得很奇怪。 哗—— 一个蓝色的小火球从另外一个方向飞回来,在刘烻炳的手中消失了。 “那是什么?”林蔚瞪着眼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被放出去的蓝色火球碰壁后会返回,这样他们就可以找到出口了,“教教我呗。” “……”刘烻炳收手,完全无视了林蔚的请求,从林蔚身边走过。 “啊,不要太小气嘛!教教我,教教我嘛!”林蔚跟在刘烻炳身后,气得直跺脚,“呀,冷面!” 等到了出口,一个面具灰衣人站在那里。灰衣人见林蔚和刘烻炳走出来后,拱手作揖,接着给林蔚等人带路。 “这是你们休息的房间。” “江竹!”林蔚从刘烻炳的身后跳了出来,一把抓住面前的灰衣人,“江竹,是你吧,江竹!” 灰衣人也是一愣,迟钝的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江竹很好奇,拉开了林蔚的手,往后退了好大一步。 “我认识你的声音,还有你身上的味道。”林蔚凑上去使劲儿的闻了一闻,把江竹吓得贴在了门上,“我就说怎么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很……哎,总之,刚刚我就怀疑是不是你呢,原来真的是你!” 刘烻炳没说话,越过二人进了里屋。几天前刘烻炳就注意到了林蔚的小动作,她在几个灰衣人身上撒了某种药粉。这种药粉要是没有三五个月是洗不干净的,而且只要嗅觉灵敏一点儿的人就很容易闻到。再加上林蔚先天就有着异于常人的对活物的某种直觉,那林蔚会认出江竹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江竹急急告退后,刘烻炳才开口说话:“林蔚,不要随意的相信别人。” “你才是,要学会相信别人。”林蔚坐下来到出茶杯里的水就要喝,却被刘烻炳制止了。 “你不会去相信别人,也不要怂恿我不要去信任别人。”林蔚并没有要放下水杯的意思。 “约法三章了的!” “冷面,”林蔚“啪”的一声将水杯放在了桌上,谁也从水杯了洒了出来,“你……你就这么欺负我老实是吧?” 刘烻炳看着林蔚,嘴角抹上了一份笑容。“老实”?这家伙哪里老实了?刘烻炳倒是觉得这家伙厚颜无耻的功夫倒是深不可测啊! 林蔚戴上面具,离开了房间,一根翻身跃上了屋顶。林蔚和刘烻炳的房间被分到了顶楼,这样林蔚翻到了顶楼也断是在刘烻炳所说的五丈范围之内了。 林蔚坐在屋顶,晚霞映衬在林蔚深似海的眼睛里,天空的云在微风中好似活过来的锦鲤鱼,在天空着游动。 “林蔚,你怎么就要听冷面鬼的鬼话呢?什么东西都不吃,到时候该自己长不高了!”林蔚嘟着小嘴,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想想自己因为不能够离开刘烻炳五丈远,然而自己对五丈距离又没有概念,所以才会坐在屋顶吹冷风. 就这样,林蔚双手托着腮帮子,蜷着双膝,坐在楼顶呆呆的欣赏着华南的风景。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样平静的日子不剩多少了。 这段时间,林蔚平时多惹麻烦的人都消停下来。她明白这一行的困难,也害怕自己会托刘烻炳的后腿,所以一直有管好自己的手脚不越线。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刘烻炳一直用各种方式去抚平自己失去父亲的伤痛,着实是让林蔚感动了。刘烻炳就好像是可以依靠的彼岸,让林蔚在经历腥风血雨前得到一丝的安慰。 有那么一个人,在某一个时间,让自己停留在了港湾,让自己不至于一直漂流。 对林蔚而言,刘烻炳的出现的确是这段时间以来的一个慰藉。 “想什么呢?丫头。” 不知怎么的,盘坐在屋顶的林蔚竟然睡着了。当林蔚醒来时,便像木头一般的愣在了那里。她很奇怪,这段时间每次睡着后都会从梦中惊醒,唯有这一次。 随风飘来的是一个低沉的老头的声音,还有让林蔚莫名熟悉的桃花酿的香气。 “醒了?” 林蔚怔了怔,这声音她是熟悉的不能够再熟悉了,眼眶也不禁有些湿润,她都不敢回过头去看,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这么久不见莫不是想我了?” “谁?谁想你了!老头,你莫不是又喝多了!”林蔚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装作强势,可语气里的哭腔又骗得了谁呢? 到了都城后,林大海的死;封印解除后,频频从梦中袭来的过去让林蔚不知所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除了刘烻炳都没有依靠的孤独。甚至有时这离开桃花村后发生的一切让林蔚觉得崩溃,却没有人可以去倾诉。所以,当故人来到了林蔚的身边,林蔚所有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化作了泪水。 “蜉蝣之羽,衣裳处处。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这位故人便是桃花村后山里的那个“老头”。 老头轻轻拍着林蔚的肩头,讲“蜉蝣之羽,衣裳处处。心之忧矣,于我归处。”吟唱出来,好似在安慰林蔚。 良久后,林蔚擦干泪水,吸了吸鼻子,才转过头去看老头。之前在桃花村的后山从未见过老头的真面目,如今遇到了真人,还离得这么近,林蔚自然想看一看。 “老头,你为何也带了面具。”林蔚回过头来一看,这“老头”穿着一身血红的长衣,光着脚丫,脸上也戴着一副面具。只不过这副面具跟华南弟子的不同,这副面具更像是集市上杂耍的人戴的玩具面具。 老头轻咳了一声,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林蔚可是一只好奇猫,戴面具出现在自己面前竟然还有故事,那林蔚岂不是要探一探究竟:“你说,再长的话我都听,只要……嘿嘿,你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一看。” 林蔚说着,一只手掌撑地,另一只手就要去夺“老头”的面具。“老头轻轻一侧生,一只手抱住了林蔚的腰,另一只手拉过林蔚的小手摁在林蔚的背后。林蔚眼见偷袭不成就要明攻,另一只手刚要出手就被“老头”扣在林蔚腰上的手给抓住了。 “丫头,你也太不老实了!”“老头”摇了摇头。 “等等。”林蔚发觉“老头”说话的方式有点儿匪夷所思,这声音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而是从他的肚子那里传出来的,“你,再……再说句话试试。” “老头”笑了笑,一根藤条绕过林蔚的手腕和脚腕,将林蔚绑了起来。 “老头,你干嘛?” “老头”松开林蔚的手,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才开口:“几日不见,聪明了不少啊!差点儿就被你给识破了!” “你,那不是你真正的声音对不对。”林蔚这一下子更明白“老头”为什们要带面具了,如果不戴面具,他那种说话的方式根本不用动嘴唇。可林蔚再一想,只要他动了嘴唇,这种方式也足以骗过自己,那“老头”为何又要戴上面具呢?这天地间除了老头和林蔚二人知道桃花村后山山洞里的事情,还有那句“老头送给林蔚的诗句,就再没有人知道了,那这眼前这人就不会是假的“老头”。 突然,林蔚感觉自己手上和脚上的藤条断了,再一回头便对上了刘烻炳那冰冷的目光。 “刘家公子?” 林蔚愣了一愣,这是红衣男子发出的声音,不再是那个“老头”的声音,而更像是一个和刘烻炳差不多大的少年的声音。这声音还莫名的好听,犹如山间清泉。 刘烻炳上前,将仍在地上坐着的林蔚捡起来,往身后放。 “你是何人?”刘烻炳一点儿也没有客气的意思,手中的剑立马出鞘,挡在胸前。 “丫头,”红衣男伸手到后脑勺,有意要摘下面具,“你不该向刘公子好好介绍一下你的故人,我吗?” 林蔚一时间缓不过神来,眼见红衣男要摘下面具,更是眼珠都快要钉在他身上了。 “你都不怀疑我是不是你所知道的人?”男子剑眉星目,美如冠玉,让林蔚瞠目。 这不该是一个老头吗? 刘烻炳立马放下手中的剑,颔首跪在地上:“主……” 刘烻炳还没说出口,就被红衣男子给止住了:“叫我三公子就好。” “刘家公子,刘烻炳,久仰大名。”被刘烻炳称为“三公子”的人扶起了刘烻炳,接而大笑道,“没想到,一别五年,你还能认出我是谁,当真是厉害。” “三公子?”林蔚一时间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她能够确定这个“三公子”一定就是桃花村后山山洞里的人,因为她相信自己的鼻子和认人的功夫。可这个三公子莫怕不是江湖上的那个三公子,看刘烻炳对他的态度,那他一定就是传闻中的那个三公子了。 三公子传说是兽人族领袖之一,时常在大陆上为维护人类和兽人族的关系,打压妖族游走世间。 “整个颛戈大陆就只有一个三公子。”三公子一把拉过林蔚就飞出屋顶,对身后的刘烻炳喊道,“丫头借我一下,一会儿毫发无伤的给你送回来。” “你。”林蔚不知所措,再回过头去向房顶的刘烻炳呼救时,刘烻炳却已经不在了。 “丫头,要不是因为你这个礼物,我还不屑来华南一趟呢!”三公子嘴角微微上翘,笑得很温和。 “礼物?” “凯兰心说有一份礼物要捎给我,让我亲自来华南山取。”三公子点点头,拉着林蔚的手在没人的大殿里横穿。林蔚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这双手和刘烻炳的不同。这双手格外的温暖,格外的厚实,手上还有兵器磨砺后留下的厚厚的茧子。 “师父说的?”林蔚简直不敢相信,看着男子的脸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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