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姐发现,最近小姑娘做什么都比以前更认真了。    但是……似乎有点用力过猛的嫌疑。    这天下午璐姐看不下去了,特地找丁歌谈话:“可可啊,你以后难道是想做花艺大师?”    “没有啊。”    璐姐指着电脑屏幕里的复杂参数,语气有点一言难尽:“那你修一盆花,还要先制作一个3D动态模型?”    ——娘欸,这是准备参加国际花艺创新大赛吧?之前不知道的时候,还以为是她学校里某项最新的发明创造呢……    丁歌放下鼠标,眼神有些无辜又茫然:“璐姐,我不太知道自己将来想做什么,所以我想,什么都认真试一试的话,说不定能找到点感觉。”    “我觉得你就是精力过剩,哪里有这样刻意找感觉的……”璐姐看到模型上的满屏数字就糟心,好好的一束花,还能被她做成数学题了。璐姐打发她出去送花:“哎你别待店里了——再待下去我估计你都能写出一本花艺模型的理论书。正好这里有个单子催的急,你石头哥估计一时间赶回不来,你帮忙送一下。”    丁歌接过单子,一看到地址就乐了——这一片她熟啊,上一份兼职就是在荔园小区做的。    提起她上一份兼职,也是挺好玩的——是在社区服务中心里当客服,负责把来电者的需求和地址记下来,回头再找专人去处理。    打电话过来的大都是留在家里的老人,比如家里灯泡坏了求帮忙,小猫阿花走丢了求帮忙,还有一些老人是没啥事,专程打电话过来找人唠嗑的,一聊可以和她聊上大半个小时。    最初这条热线是找几个大学生兼职接听的,但渐渐的,打电话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半年前,中心索性招了专人做这事,然后就把包括丁歌在内的三个大学生辞退了。    说起来,那算是丁歌人生中的第一次失业。知道自己被开了的时候,丁歌失落了好一阵子。这份兼职虽然钱不多,但每次来上班都是包饭的,盒饭的味道还不错……不不,说岔了,让她难过的真正原因是,她和社区里的不少爷爷奶奶都混熟了,好多老人打电话过来,她刚一开口出声,对方就能叫出她的名字,关心她今天吃了什么,作业多不多。    还有一次,有个老太太路过中心,还特地进来找她,给她送了一个刚买的苹果,差点没把丁歌感动哭了——她亲爸亲妈对她都没这么贴心。那两人都很忙,只会过家门而不入,更别提这种送温暖的事了。    “失业”之后,她抑郁了好几天,之后才在一个学姐的介绍下找到花店的工作。想起来这都有半年没回去看过了,这次去送花,说不定会遇到老熟人呢——丁歌这样想着,乐呵呵地骑着店里的小电驴过去了。    按着订单的地址找过去,丁歌有些疑惑。荔园10号楼1楼?她记得这里是小区的活动室啊,平时大都是老人们打乒乓球、排练广场舞的地方,怎么会让送花过来?丁歌抱着一大捧的白色康乃馨,不太确定地推开活动室的玻璃门。    额,什么情况……    活动室里,四五十个老人整齐地排成三个方阵,不知之前在讨论什么,他们脸上的表情有点愁苦,这时见玻璃门被推开,都齐齐朝她这边望过来。    丁歌站在门口,有点尴尬地扬了扬手:“您们好!你们订的花到了……”     “可可?”方阵里有个人忽然出声,丁歌看了过去,额好吧,完全看不出是谁在说话。    一个烫着时髦短发的老太太朝她挥手:“这里这里!”    这下丁歌看到了——是袁老师,刚好就是之前给她送苹果的那一位奶奶!退休前她在附近中学教音乐,大家都习惯了叫她袁老师。    丁歌笑着对她打招呼:“袁老师,你们这是在排歌呢?我刚刚送花过来的路上还在想会不会遇到你呢,没想到真遇到了。”    “可可,怎么会是你来送花?你不上学啦?”     “上啊,平时做点兼职。”丁歌一边走进去一边解释,她走到放着一架电子琴的长桌前,把花束放下,然后去口袋里掏签收单。    这时方阵里突然有个人出声了:“哎,你们看这小姑娘是不是挺合适?”    活动室里的气氛似乎静了一瞬,丁歌察觉到什么,抬头看过去——嗯?怎么大家都在打量她?    边上另一个老太太应和:“对啊袁老师,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之前在中心接电话的那个小姑娘嘛?她声音一直都挺好听的,我看行。”    丁歌一头雾水地看向袁老师:“什么?”    只见袁老师也一脸深思地看着她,只是有些犹豫:“唱歌这种事,不是声音好听的就可以的……不过确实可以试试。可可,你喜欢唱歌吗?”    “唱歌?还行吧。”和她对生活中的其他事一样,不好说喜不喜欢,总归做起来都能让她愉悦就是了。     袁老师对她点点头:“那你唱两句,我听听。”    丁歌愣了下:“唱什么?”    “随便什么,就你喜欢唱的就行。”    “这样啊,”丁歌侧头想了下,清唱了一段某人最喜欢的歌。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她原本只想唱两句就好了,但袁老师却走到旁边的电子琴前,顺着她的节奏弹了起来,并对她一脸鼓励地点着头,于是丁歌只好继续唱了下去: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照亮我前行……”    随着她的歌声和电子琴的伴奏,方阵的老人们也跟着打起了节拍,一时间活动室里的氛围意外的和谐,像是排练了多次一样。等丁歌唱完,这些和善的老人们都鼓起了掌,还有几个阿伯在喝彩:“好!唱得好!袁老师,我看行!”    丁歌还没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就听袁老师满意地点着头,下了结论:“嗯,就是你了——可可,今晚你有空吗?”    丁歌想了下今天的排班,点点头。今天她到傍晚就下班了。    袁老师笑了:“今晚八点,我们小区有个合唱,里面有段独唱,之前是请了老艾家的小孙女,但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可可你有空的话,帮老师救个场好不好?只要上台唱一小段就好,回头袁老师给你包饺子吃。”    心大的丁歌以为这就是个社区联谊晚会或小比赛什么的,很干脆地点头了——不就是唱一段么,这个容易,她以前还经常哼歌哄小表弟睡觉呢。    这个时候的丁歌并不知道,这个让她“唱一段”的节目,其实是一个有千名观众,还有电视台录播的大型演出。    她更不知道的是,因为她的这个点头,她的人生即将突兀地转个大弯,往另一个她从未想过的方向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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